夜色也渐渐侵蚀了临白城,没有星光的夜晚,远处的灯笼里的昏黄与黑暗渐渐融在一起,寂静的临白城里走动的人越来越少。
院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踏在青石阶上,转而匆匆远去。
“师尊,你来过这北越国吗?”顾瑾翻阅着相关的杂文异志,问道。
顾青辞扫了一眼他拿的那本野史,道:“恩。”
“这北越国国君怎么是选举制,似乎有悖常理啊!”顾瑾简单扫了扫,奇怪的问。
顾青辞眸中光芒闪了闪,没有回应。
顾瑾翻页很快,一本野史很快就翻到了最后,正当他准备合上书页的时候,看见一段记载。
北越国有仙人庇护,皇室血脉乃四大真君北越真君子嗣,虽国君不为皇室血脉,但皇室血脉终代代相传。
顾瑾重新细细看了一遍那行小字。这…北越真君…应当是那个北越真人,她是北越国的皇室中人,他又想起北越真人那傲气凌人的模样,不禁揣测其中意味。
“这么好看么?”顾青辞见顾瑾入迷一般,问道。
顾瑾收回思绪,将书页合上,飞快的回道:“哪里,最好看的应当是师尊的风姿才是。”
顾青辞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这话不如等叶盏醒后与他说去,莫来试探本尊。”
顾瑾心中虽失落,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尴尬的说:“师尊不要打趣弟子,弟子和叶师弟当真只是同袍之情而已。”
顾青辞抬手拂过眼角的发丝,不以为意的道:“过了这北越国我们路上要快些,也早日寻到为叶盏解毒的药。”
“弟子自当紧随师尊。”顾瑾看着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心口也有一些酥-痒。
顾青辞见顾瑾又有些走神,只当他想起了叶盏,没有多言。
宁静的气氛最终被哒哒哒的拐杖点地声打破。
梅嬷嬷端着红蜡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眯成了一线,在微弱的灯光下几乎看不见。“咳咳,咳咳,两位公子,夜色不早了,院子里风大,不如早点就寝吧。”
“好的,嬷嬷。”顾瑾露出一个笑容应下。
他正想拉着师尊回房,一道沙哑的尖叫声响起,然后是重重的脚步声向着院子越来越近。
这时顾青辞拽住顾瑾的衣角道:“从那边那个宅子过来的。”
顾瑾与他对视一眼,暂时放下刚才的心结。
梅嬷嬷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她将蜡烛放于窗边,拄着拐杖飞快的朝着紧闭的木门走去,行动之中带着隐隐的怒气。
梅嬷嬷拄着拐杖站在木门前面,很快有一阵剧烈的拍门声。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开门,快开门,救命啊,救命…”
那是一个粗糙的大汉音,只是声音有气无力的,伴随着不停的粗喘。
梅嬷嬷抽开了门栓,冷冷的拉开门,说了句。“进来。”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汉惨白着脸,跌跌撞撞的倒了进来,带着凉意的天气里,他却大汗淋漓。他身上的布衣已经有几处刮破,像是被树枝刮到了一样。
“外面…外面有鬼。”他休息了一会,指着门口大喊道,这是梅嬷嬷已经关紧了木门。
“呸…大晚上的胡说什么。”梅嬷嬷呵斥了一声,脸色很不好看。
壮汉显然是真的被吓到了,看见旁边还有两位公子,扑过来扯住了顾瑾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外面真的有鬼…我刚才看见了,红衣服的,血…全部是血…”
红衣服…顾瑾眼睛一眯,神识向着千里之外放去。
顾瑾还没接话,就见梅嬷嬷的拐杖朝着壮汉的小腿撵去,身子不停的哆嗦,像是气的不轻的样子。“再胡说你就给我出去…”
顾瑾连忙婉言道:“嬷嬷别生气,不如让这位大哥先喝口水,休息一会,没准有什么误会。”
梅嬷嬷还是气呼呼的,但还是去堂屋里拿水了。
“这位大哥别着急,兴许是看错了,大晚上的有些话也不吉利。”顾瑾安抚着壮汉,余光却瞥了瞥顾青辞。
壮汉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没有大喊大叫了,只是嘴里还是不停念叨着红衣服的女鬼,满身是血等词语。
顾瑾一边说着话安抚他,一边向顾青辞传音。
“师尊,那个梅嬷嬷是不是不对劲。她好像对鬼格外忌讳。”
顾青辞不语,修真之人都知道,北域除了人以外,只有修真者和修魔者,鬼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如果真究其根源,顾青辞宁愿相信这附近有一个隐藏的魔修在暗暗窥视着他们。
梅嬷嬷将水递给壮汉,语气依旧恶狠狠的。“别胡言乱语,我暂且收留你一个晚上,明日你赶紧走。”
壮汉不敢再讲话,这个七尺男儿要不是被吓的厉害了,也不会被一个老太太威胁。
梅嬷嬷随即又对着顾瑾说:“两位公子还是去休息吧,日子很太平,不会有什么事的。”
“月色正好,我与我师尊再赏会月。”顾瑾睁着眼睛胡说道。
梅嬷嬷鼓着眼睛,样子有些滑稽。她盯了顾青辞一会,最后语气不悦的说:“随便你们。”
说完就拄着拐杖回了西厢房,只是背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佝偻。
顾瑾唤道:“师尊?”
自从这个大汉进来之后,顾青辞就没有说过话,顾瑾实在揣测不透他的心思。
“我师徒二人初来临白城,得以在梅嬷嬷这里借住一晚,不知这位兄台哪里人?”顾青辞彬彬有礼的说。
那壮汉身上的魔气澎湃,如果顾青辞不替他除去,他大概见不到第二日的朝阳。
“我…我是一个镖师,来福客栈的,替人送货才过来的。”那人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都怪我,贪钱,早知道就不贪那点小钱了。”
受人所托…顾青辞若有所思,看来有人早早的给他布了个局啊。
壮汉看了西厢房一眼,还是忍不住倾诉起来。“我家老母病了一个多月了,要不是治病的药材钱实在太贵,我也不敢大着胆子接这个单子,这个单子都挂了半年了没人接,别人一听是沈宅都不敢接,都怪我,不相信他们说的…”
壮汉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顾瑾插嘴问:“什么单子?”
壮汉望了眼西边的方向,又看了看面前弱不禁风的两个贵公子,摇了摇头,泄气的说:“我不敢说,谁知道那鬼走远没有,我要是泄露了他的秘密,他找上门害了你们两个就不好了。”
顾瑾轻笑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神秘的说:“这位大哥,其实我们是修真之人。若是真有鬼,我师徒二人愿意除了他。”
顾瑾说话之时一直看着顾青辞,见顾青辞没恼他自曝身份才敢说下去。
只见那壮汉瞪大眼睛,指了指顾瑾和顾青辞,又叹了口气。“两位公子莫要诳我了,临白城已经百年不曾有修真之人了。”
这是不相信他们了,顾瑾哑然失笑。“大哥何出此言?”
“谁不知道…三百年前国主惹怒了上仙,受了上仙谴责,若是有福祉,临白城怎会有鬼怪作祟。”
在凡人眼里,修真之人就是上仙一样的存在,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顾瑾有些惊讶,转头用眼神询问顾青辞。
“你是说…北越公主送入云霄宫之事?”顾青辞稍稍回忆了下三百年前,问。
“正是此事。”
见着那壮汉言之凿凿,若不是顾青辞清楚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怕是也会信以为真。
他嗤笑一声。“不过是谣言…”
顾青辞鲜少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顾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即使是轻蔑的样子,依旧风光霁月,高高在上。
他眼神暗了暗,飞快的收回目光。心中想将师尊藏起来的欲望蠢蠢欲动,等取完药之后,他宁愿一直和师尊待在无念山上,谁也没有,只有他们两人。
见着那壮汉眼神里似乎在斥责顾青辞对上仙不敬,顾青辞难得多说了一句。“那是假的。”
壮汉脸上依旧是显而易见的不信,顾瑾忍不住掐了个火诀,凭空冒出来的火焰在壮汉面前晃了一眼后,他的神色立马变成毕恭毕敬,连忙跪在地上。“小的拜见上仙,小的刚才胡言乱语多有冒犯,上仙千万别见怪。”
“我想听听,国主惹怒了上仙是什么意思...”顾青辞只是用术法将壮汉抬起,问道。
若是他记得不错,那一年的北越国国主不过是受了凌雪儿牵连罢了。
壮汉一脸诚惶诚恐,又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言语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害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引起上仙的反感。刚才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话立马改口。
“那谣言说的是北越国主不慈不仁,民不聊生,云霄宫的上仙将单纯善良,资质过人的北越公主带走后,对北越国主用了天罚,并且至此以后,没有上仙再眷顾北越国。”
顾瑾分明看见师尊的脸在大汉说道单纯善良的时候扭曲了一下。他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不由得对那个北越公主好奇起来,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师尊有这种反应。
“既然知道是谣言,听听就好,做不得真,你还是说说你在来福镖局接的那个任务是什么吧。”顾瑾没有忘记正事,向大汉询问。
提到鬼怪的时候,大汉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想起有两位上仙在旁边,才勉强定了定神。
“我是前两日去接那个单的,那个单报酬很丰富,足足有一千两银子。任务其实很简单,去长山当铺赎出一件胭脂色流云轻纱丝缎袍,那件衣服名唤锦绣生香,听当铺老板说是几十年前的一件衣裳,如果不是绣工好,也不会留在他那里。赎出那件衣裳后,拿到沈家大宅。”
“沈家大宅在哪里?”顾青辞打断大汉的话,问道。
“就是西郊的那所宅子,出门往西走三百步就到了。”大汉道。
“你刚才说别人听说这个单子是沈宅的都不敢接,是什么原因?”顾青辞又问。
大汉脸色青了又白,说:“谁不知道沈宅出了名的鬼宅,我要是听了劝,就不去惹那个晦气了。”
“怎么就是鬼宅了?”顾瑾好奇的问。那个宅子是沈宅…不是傅宅…那傅宅又在哪里。
大汉朝沈宅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也压低,显得神秘起来。
“五十年前沈家大宅的公子害死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化为厉鬼回来找沈公子,把沈家上下近百人全部烧死了。”
顾瑾挑了挑眉。“掐死,沈公子是把那个女子烧死了?所以那厉鬼回来用相同的法子害人么?”
大汉摇了摇头。
“不是的,只说那沈公子负心薄情害死那个姑娘,但是谁也不知道那鬼怎么死的,那厉鬼将人全部烧成了焦骨,可是沈宅却好好的待在那里,有人好心替死去的沈宅众人收了尸,埋在临白城西门外的小树林里,可是那里也变成了乱葬岗,若是有人晚上经过,回去就会高烧不止,变成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