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阿哥和太子……在苏帘眼里还都只是半大孩子,但是索党、明党的对峙却已经初步成型了。索额图背后有赫舍里氏家,明珠背后有纳喇氏一族,都是满洲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子弟千万,都颇具实力。以乌苏里家这种没什么底气的小家族,当然吃罪不起人家。
苏帘微笑道:“那我送你四个字:虚与委蛇!”故然不可投效索额图一党,但是更吃罪不起,唯有敷衍,从中周旋了。这个道理看似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若是阿林真能在明党眼皮子底下安安稳稳做满三年,那才算真混成个老油条了。
阿林顿时了然,郑重点头:“阿姐的意思,我明白了!”
苏帘又板着脸训斥道:“还有,女色上头给我收敛着些!你要带着侍妾去赴任,我不拦着!但是这三年,不许再纳妾,更不许去不干不净的地方!!别人若送你女人,都一律推拒掉!”
阿林脸上苦了三分,却只得连连保证。他打小听姐姐话听习惯了,加之这些年姐姐对他愈发严厉,阿林只得伏低做小,心里却有些暗恨梁氏,老老实实不好吗?偏生闲着没事就来行宫找阿姐挑拨离间!
苏帘叹着气解释道:“一则我不希望你成为好色之徒,二则顺天府领五州十九县,囊括京畿,是一等一的要职,你虽只是二把手的府丞,但少不得为人觊觎算计,我是更怕你中了美人计!”
阿林听了,面色一愣,随即严肃了神色,道:“阿姐的苦心,弟弟明白了!”
苏帘微微颔首,略松了一口气:“你明白就好。”微微一笑,又问道:“你那个李氏,听大嫂说都快临盆了,你怎么还要带上她去顺天?”
苏帘冷声一哼:“当初可是你执意非梁氏不娶,如今怎么又嫌弃人家小性子了?!”
阿林脸色半哭半笑,极为苦恼的样子:“阿姐……”
苏帘继续冷声道:“娶的时候,千般万般好,如今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当初你可答允我会好好善待人家的,如今才过了几年,新鲜劲儿就过了?!”
阿林急忙辩解道:“阿姐,我哪儿待梁氏不好了?寻常人家的媳妇三年无所出,照七出之条,都是可以休妻的!”
苏帘听了,眉头一挑,尽是不满之色:“怎么?莫非你还真打算要休妻啊?!”
阿林急忙赔笑道:“怎么会呢,阿姐!您看,梁氏一无所出、二那样多口舌,弟弟都没想过要休弃她,这般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
苏帘撇撇嘴,这算哪门子好?梁氏固然矫揉造作了些,但是本性不坏,好歹是自己弟妹,苏帘少不得替她想想她的不易之处!世间做妻子的,能容忍丈夫和小三在自己面前恩恩爱爱、生儿育女,是何其不容易的事儿啊!
苏帘叹一口气,谆谆道:“你多包容着她些!”
阿林连忙点头称是,满是敷衍之色。
苏帘又道:“妾侍虽好,也不能越过正妻去!这点你给我记住了!”
阿林哼了哼鼻子道:“哪儿有越过她去?芳姿处处敬着她,可她却成天挑剔个没完!”
阿林点头道:“可不是么!芳姿的兄长还是绍兴知府呢!”
苏帘微微一惊,“知府可是从四品的官儿,人家的妹妹怎么会许给你做二房?!”阿林调任顺天府府丞,也不过是正四品的官儿罢了。
阿林笑了笑道:“芳姿是庶出,绍兴知府是她的堂兄。”
苏帘“哦”了一声,庶出比不得嫡出,若是父亲官位不高,便连选秀都没资格,自然许配不到什么上好的人家做嫡妻,故而许给阿林就只能做二房了。
阿林又详细介绍道:“芳姿的阿玛只是个八品的协律郎,只是个管音律的闲职。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李文灼倒是争气几分,二十岁就考中举人了。”
“李文灼?”苏帘皱着眉头,怎么这个名字听着这样耳熟啊,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想不明了,便搁置开了。
阿林只是略略只介绍,便转移话题,看着苏帘的腹部,笑眯眯道:“阿姐已经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吧?”
苏帘“嗯”了一声,道:“我原本是想,有一儿一女就足够了,没想到说来就来了。”也不是头一次了,苏帘驾轻就熟,也没什么不习惯的。而且暂时也没有什么孕吐的症状,只是人稍微有些惫懒,不爱走动罢了。
阿林嘿嘿一笑,连忙拱手作揖:“弟弟恭喜阿姐再得一位阿哥!”
苏帘抿唇一笑,“少打趣我了,好好看顾好你那个爱妾,过不了几个月你便要做阿玛了!多学着稳重些吧!”
阿林低头吃着茶,俊脸上笑容洋溢:“李氏哪儿能跟阿姐比?阿姐现在可金贵了呢!我进澹宁门的时候,上上下下被搜了两回身子!真是大题小做,莫非我还会害自己亲姐姐不成?”
苏帘也有些苦恼:“那些都是皇上安排的,我也没法子。现在我想出去溜达几圈,都不成了!”
阿林目光明亮,喜色纭纭道:“皇上这些年待姐姐一直都这样好,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呢!”
苏帘莞尔微笑着,一手伏在平坦的肚腹上,她现在的确算得上是幸福了,小猴子健健康康,小猪猪乖乖巧巧,肚子里有怀了第三个孩子……
阿林又低声道:“现下宫中生有两个阿哥的也不过只有一位宜妃娘娘罢了!阿姐要是再生个阿哥,地位便稳如泰山了!”
宜妃生有五阿哥和九阿哥,是宫里唯一一个生育了两位皇子的妃嫔,以至于直到如今,她依旧盛宠不衰。苏帘敛了笑容,宫中的事儿,她实在不想多做提及,便不接阿林的话茬子。
阿林又问:“我记得,今儿是阿哥们的休沐日,怎么六阿哥还没回来吗?”
苏帘看了看时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猴子性子有些皮,玩够了自然会回来的。”
苏帘并不知道,小猴子还未回到园子,多半又是去了乌苏里家。
乌苏里氏的老宅,还是在那个青石斑驳的胡同里,不过宅院扩大了一倍有余,把左右的私宅都给并购了近来,并加以整修,颇有几分气派呢。
小猴子踩着小太监的脊背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笑眯眯道:“四哥,就是这里了!”
车帘子再次被掀开,四阿哥扶着小盛子的手背,也踩着那个当凳子使唤的小太监,稳健地下了马车。四阿哥抬头看了一眼那挂着“乌苏里宅”的朱漆大门,自语道:“就是……这里?”
小猴子点头:“地方有点偏僻,宅子也小了点,不过里头整修得还不错!”说着,小猴子便大步走上前去。因他常常来此,故而门子认得,那门子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仆,黝黑壮实,忙上来打千儿磕头。
小猴子抬手道了一声“免礼”,一副十足的小爷气派,负手而立问道:“我大舅舅在家吗?”
那黝黑的门子瓮声瓮气回话道:“大爷还未回来,不过大奶奶和老太爷在家。”
小猴子重重“嗯”了一声,正要大踏步入宅中,四阿哥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低声道:“不得通报,让出来相迎吗?”
小猴子一脸奇怪之色:“这是我外公家,那么麻烦做什么?!”
四阿哥愣住了。
小猴子笑嘿嘿:“别愣着啊,四阿哥!咱快进去吧!”
四阿哥虽然有些不喜欢这样礼数全无,但是看着那平凡的宅院,突然心底凸凸乱跳,脚下不由自主便被小猴子拉扯着进了大门,过影壁,又进二门,便听见里头“碰”、“吃”之类不绝的市井之声,最后又一声苍老却不乏爽朗的“胡了”!伴随着老头子哈哈大笑之声,“给钱给钱!!今儿手气好哇!哈哈哈!”
小猴子脸上尴尬地笑了笑,指着垂花门东面敞开的阁子,道:“那个赢了钱的老头,就是我外公乌苏里达山。”另外三个作陪的老头子,都是京中市井上的闲汉,是大舅母孟佳氏寻来,特意陪外公赌钱的人,赌头都很小,不过十个八个铜子儿,不论输赢,一天下了不过输一两吊钱。不过孟佳氏为额外付给他们薪水,数额都比得上大户人家的月银了!所以这陪打牌,也是个十分赚钱又轻松的活计!
四阿哥嘴角抽搐,就是那个穿着青灰棉袍,胳肢窝夹着烟杆子,手里攥着烟袋子,长得干干瘦瘦,花白胡子胡子乱抖动的的糟老头子?!和他想象中差距未免太大了点吧?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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