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幺成功忽悠住了一人,嬉笑着拍了拍叶晴湖的肩,“接下来靠你了!”
他面‘色’如常,问道:“不知小儿几岁?如此已多长时日了?若是便利,最好将令郎带来让我瞧瞧……”
阮小幺在车辙上驾了凳子,闲坐着等,见行人三三两两也聚来了一些,一一拱手会过,顺道与旁边两个卖布的小摊贩闲聊。
“哎,我说,你与那……‘神医’真是师徒俩?”一边那圆脑袋的小贩冲她挤了挤眼。
“不是师徒是甚?”她道:“瞧我二人多有师徒相!鼻子是鼻子、眼是眼……”
“……”
另一个高一些的凑过来问道:“你怎知那杜娘子家是卖鱼的?从前我可未见过你!你别是在哪处遇见了,这才信誓旦旦地说吧!”
一旁的杜娘子正与叶晴湖说着话,闻言,也转了头来,附和了一句,“我也正困‘惑’着呢,这位小哥儿……人品才貌都惹眼,若我见着了,必是记得的!”
“哟!杜娘子原来是瞧上这小哥儿了!”旁人哄笑。
那杜娘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啐了一口便皱眉道:“黄汤灌多了?个个没个正经相儿,亏我前些日子还在你这儿买布!”
转了眼,也不去瞧那几个小贩,径直与叶晴湖说话。
叶晴湖道:“大多幼龄小儿夜啼,是由心火过盛而至,心火盛则‘阴’虚,脾土寒热不调,或加之惊骇,夜间耗神、白日安眠,日日复始。方子有很多,但未见着令郎,我不敢妄下定论。”
杜娘子听得连连点头,道:“正是。我问过好些个大夫,俱都如此说,只是开了方子,吃了几贴。也不见好。今日本想着二郎兴许是冲到‘阴’煞了,便去城隍庙求一求符纸,如此说来,竟不是冲撞‘阴’煞?”
他笑了笑,摇摇头。
“对了!”杜娘子似想到什么,揭开篮子上的布盖儿,取出了四张压得平坦的纸张,递了过去,“这四张是城里头几家‘药’店开的方子,您瞧瞧。”
叶晴湖却并未看。而是先把方子给了阮小幺。
“师父?”她干瞧着那那几张纸。
他道:“瞧瞧,看你能瞧得出甚?”
阮小幺恭恭敬敬捧了来,看了半晌,用心回想叶晴湖往常与她说的,先是不解、后是皱眉。道:“徒弟资历浅,看得不准,但仿佛这几个方子都是反着来的……瞧这里,这高良姜是温热之物;再看这张方子,木通、甘草、竹叶……大多是些泻火清寒之‘药’,‘药’‘性’完全相反,这么两贴治下去。怪不得这么长时日也不见好!”
叶晴湖似乎有些满意,点点头,道:“不错。大凡大夫瞧病,必要先问一问从前可曾开过方子,对照着以往开的方子,便爱从反处着手。因此两方南辕北辙,忽寒忽热,受苦的却是病患。有些则畏手畏脚,不敢加以猛‘药’,开的大多为温平之方。吃上几十帖也不见好。”
杜娘子在一旁听了,一时点头、一时皱眉,连着旁边闲听的人也是好一阵窃窃‘私’语。
再瞧瞧周围,从方才无人问津,到此时已是满满塞塞围了一大圈了。
阮小幺问他道:“那你呢?师父你瞧病也是要看他人方子的?”
“自然,”叶晴湖道:“否则怎知病患吃了何‘药’、又生了哪些新症状?”
杜娘子一合掌,叹道:“这么说,我二郎的病是给那些个大夫耽误了!真是……大夫,你可得随我归家瞧瞧,如今天冷,我怕二郎着了凉,也不好带出来的!”
他微一皱眉,还未说话,阮小幺已抢在前头回了,“这是自然!我师徒二人本要去京城寻亲,只因半路盘缠不够,这才出此下策,替人瞧病,自然要为人着想!”
边说着,还边扯了扯他的衣袖。
叶晴湖摇了摇头,眼‘露’无奈,随她去了。
好事之人总有许多,便一同随着几人到了杜娘子家。
杜娘子临河住着,家中倒也不算贫寒,男人同其他渔民一道儿出‘门’去了,只一个年老的婆婆在家守着,屋里除了刚满一岁的二郎,还有个六七岁的‘女’娃儿在有一着没一着地摇着小吊‘床’。
无干之人都在外头瞧着,叶晴湖进了,先看了看婴孩,极轻微地将一指搭在脉上,许久过后,瞧了瞧他的眼睑、舌苔及面‘色’等,又问了杜娘子几句。
“大夫,我家二郎究竟因何总啼哭不止?”她忡忡忧心。
叶晴湖道:“什么脾寒心热,他这是肚里生虫了。”
杜娘子一惊,又照着原先那几张方子看了许久,道:“竟不是其他病症?”
他摇摇头,取了纸笔,写下了方子,道:“他眼有黑点、面生白斑,脉象并无虚寒燥热之症,无非是肚中有虫,驱完便好。二郎年幼,不宜多放‘花’椒与槟榔,只多下一些乌梅等物,吃过十日便好了。”
阮小幺接道:“我师徒二人也不急着走,还要在扬州多留几日,每日就在彩衣街候着,杜娘子若有事,寻着也便利。各位乡亲若是谁家还有头疼脑热的,我师父出马,保准便好!”
最后一句是对着外头人头涌动的众人说的。
广告打出去了,即刻便有人道:“大夫,你诊金怎算?”
“师父只写方,不抓‘药’,寻常方子三十文,见血六十文,余下另算。实惠的很,从不‘蒙’人!”阮小幺道。
杜娘子是个通透人儿,即刻会意,从箱奁中取了四十文来,道:“这十文是为了大夫辛苦跑一趟。杜氏在此谢过了。”
她盈盈一拜,被阮小幺扶了住。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杜娘子又有些好奇,道:“我与姑娘从未谋面,姑娘真是好眼力,能瞧见我竹篮里的符纸,因此说我从城隍庙为求小儿夜啼的法子而来;但这卖鱼……”
她笑了笑,指指搁在一旁的竹篮,“竹篾子中间夹着鱼鳞呢。左右尽是,且把儿上颜‘色’有些深,恐怕是常年沾了鱼血所致,胡‘乱’说说。您休要见怪。”
杜娘子恍然大悟,连连夸她眼尖。
外头之人瞧着,哄哄闹闹,当下便有几个请了二人去家中瞧病。
叶晴湖平日里瞧病都是等着人上‘门’来,此时事急从权,也不计较了,随着东家走西家去。
一整日下来,几人收了足有一贯钱,当下便上客栈要了房间,不再光立在外头叫喝。
阮小幺与客栈掌柜的讲了价。多给了十文,道:“我们师徒几人要在此多住几日,行医救人,掌柜的地熟,帮咱几个传一传。我这里每收一人,分你一成的银两。您看可好?”
掌柜的一听有银子赚,拍了‘胸’膛便打包票道:“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你们是跑江湖买‘药’的。放心,保准明日来得人挤都挤不下!”
她眉开眼笑,与掌柜的开始称兄道弟,聊了几句,便上了楼上客房。
叶晴湖瞧着她搓着钱袋子数钱。便道:“你打算住几日?”
“不急不急,”她心满意足,道:“时日久些也不打紧,总之已知晓了商家去了建康,这两处相离也近,消息传得灵通。咱们可以在这处先打出些名气,再去商家,也多些底气。”
叶晴湖泼了她一盆冷水,道:“记住,我要的是你自个儿当大夫。不会总在你后头撑着,也不是一心让你回了商家,做大小姐。”
阮小幺抛了一串钱过去,“我明白。”
她‘摸’了‘摸’脖颈后头那片疙疙瘩瘩的皮‘肉’,面上的笑意渐渐消了。
“师父,你可否替我做个手术?”她道。
“手……?”
“……就是动手完成医术。”她说了几遍,自觉有些不通顺,也不管,道:“我想把这处的皮换一块。就用……‘腿’上的皮好了。”
柳儿正在屋中收拾,闻言,吓得不清,惶恐望着阮小幺,好似要剥的是自个儿的皮一样。
她继续道:“否则,顶着个奴字回去,一眼便要被人认出来了,徒添麻烦。”
叶晴湖眼中讶‘色’一闪,“换皮?”
“是啊,换皮。”她道:“我自个儿没法换,只能拜托师父您来‘操’刀了。”
“姑娘!”柳儿一声惊叫,扑了过来,手足无措,“此种鬼神玄虚之事,姑娘怎能轻信!这换、换……实在是……姑娘你千万不可如此啊!”
阮小幺:“……鬼神之事?”
“不不不——你们别误会,我只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叶晴湖先是皱眉,后却点了点头,“照此法看来,也不是行不通。只是你说的那种青霉,若是涂在小伤口处,的确效果不错;但如此大的伤口,再用那东西,怕过于脏污。”
“无妨,我试过,只要取丝毫无杂质的青霉便可。”她道。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最终只得同意。
其时已是入冬天气,只因江南地暖,此处却并不太寒冷,好歹青霉还有个长处。
不过,纵使能长霉,相对其他其它三季来说,长势也是极其之慢,难以收集。阮小幺犯了愁,难不成要等明年入‘春’了再植皮?绝对不行,明年恐怕人都在建康了。
不管怎么样,总要先从收集霉菌开始。
神医师徒二人组的诊金又有了些变动,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可以用橘子、糯米之类的来换——上了霉的不打紧,可以收。
ps:
前天二更忘记发布了
昨天本来想三更补齐,死活登不上去……
那今明两天可能会三更补上来我依旧是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