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我讨厌长安”。
他沉默,我继续,“其实那个孩子很讨人喜欢,才十三岁——”。
他依旧沉默,我叹气,“十七,你会不会觉得我淫荡无耻?”
“不会,小姐,是宅心仁厚”。
“昨天,那个孩子半夜起来帮我盖被子,也许他只是想讨好我,可是——已经很多年没人做过那样的事了,父亲说要我用我的性命来保护照顾大人,我自己也心甘情愿,可是,我累了,我想要一个能用性命保护照顾我的人——”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昨夜,是属下——”
我讶住,半晌郑重开口,“十七,我问你件事,你一定老实回答我好么?”
“嗯”。
“那天,为什么放过我?”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不知道——”
我晃着他的手,装嫩装的十足,“你答应了要说实话的!”
他顿了顿,“我,只是觉得,小姐这样的,不该卷进那种事中”。
“我是哪样的?”
他闭了闭眼睛,“小姐还记不记得五年前用情丝捆住了我的手腕?”
“当然记得,不然我怎么会认出你就是当年那个小白脸哥哥?”
他眉头又不受控制的动了动,“就因为小姐那声小白脸哥哥,整个暗卫队的人,不管年长年幼都叫我小白脸哥哥,整整叫了五年,还叫的津津有味”。
某人华丽丽囧了,好吧,一群无聊的男人啊!
“小姐一有什么消息,他们都会跑来告诉我,暗卫不但负责守护陛下的安全,还有负责镇守宫中各个要塞安全的。所以,只要小姐在皇宫,做的事我大多知道,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小姐不过是个陌生人,我却觉得又熟悉又亲近……”
好吧,某人嘴角开始不受控制了,还有没有一点*权啊!
“小姐经常去的那个树屋——原本是十六负责把守,有一次他找了个借口跟我换岗,我去了,才知道我守卫的地方距小姐不过十来尺——”
我抬头看了看依旧满是冰色的脸,又低下头,数着自己的指头。
“十六说从未见过小姐这般的大家闺秀,不是皇上和大人护着。别人的口水就能淹死小姐,可是,他冷眼看了几个月竟然觉得小姐越看越好看,一言一行再不合规矩礼仪,他看着也觉赏心悦目——”
我闷闷开口。“我回去一定要认识那位十六”。
他似是笑了笑,“十六说,他再要看下去就会变成第二个小白脸哥哥,还说,再看下去说不定会忍不住揍卫太中大夫一顿,然后不明不白丢了性命,太不值得。就踢了我去那里,整整两年,小姐在树上看卫太中大夫,我就在不远处看小姐——”
我没来由的鼻头一酸,连忙咬住嘴唇。
“后来,彩衣姑姑偶然发觉了暗卫队的玩笑。就调了我回去,警告我不可打半分歪主意,否则不但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暗卫队的兄弟——”
他顿住声音,我闷声开口。“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属下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我笑了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这句话你肯定是学我的!”
他也似是笑了笑,“嗯,学小姐的,小姐说话总有种别人没有的味道”。
“然后呢?”
“然后彩衣姑姑就赏了个宫女给我,我没要,开始跟十六去青楼”。
“十七——”
“她是个很温柔的姑娘,很漂亮,每次都甜甜的叫我郎君,我很喜欢她,后来她要我赎她出来,我说赎可以,但是我不会让她跟着我,她就恼了,很快跟着个外地商人走了”。
“很漂亮是多漂亮?有没有我漂亮?”
“十六说她比小姐漂亮,但是下辈子也及不上小姐万一”。
“十六说是十六说,你说呢?”
他不答,某人不满了,“你肯定是认为我没她漂亮!”
他嗯了一声,我莫名笑了起来,“你跟她一起都说什么?”
“我不习惯跟外人说话,她刚开始以为我是哑巴”。
我大惊,“不会吧?我看你话虽然不多,但比我家去病好像还多一点”。
“我,不习惯跟外人说话,特别是没用的话”。
某色女忍不住了,伸头亲了亲他下巴,“十七,你真可爱”。
他低头看了看我,发现我正仰着头眨巴着眼看他,立即转头去看车帘子。
“十七,韩大夫走前跟你说了什么?”
他不答,我笑了起来,“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么?”
他依旧没反应,我仔细掰开他的手指,五指紧紧扣住他的,“十七,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即下命掉转马头好吗?”
他在我期盼的眼神中沉默良久,终于哑声开口,“属下不敢”。
我牵起嘴角,眼泪却一滴滴打到他满是厚茧的手,我想我终究是自私,已经走到这一步,却将最后的选择丢给他,二十一世纪的人博爱却也薄情,信奉的是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卫家二郎固然一枝独秀,韩玫瑰固然绝色倾城,但影子般存在的十七却忠心可靠,我喜欢他,假日时日必定也能爱上他,韩玫瑰是看透了我的薄情,才会丢下他,丢一个可靠的丈夫,一个忠心的侍卫以弥补他的愧疚……
“卫大人此是何意?”
“李管事恕罪,本官奉命检查往来车辆”。
我伸手擦了擦眼睛,起身亲了亲他苍白的脸颊,然后,推开他,毫不留恋,扬声,“无惭,不要妨碍卫大人执行公务”。
“多谢小姐”。
我掀开车帘,朝他灿烂一笑,“卫大人,好久不见”。
他恍了恍神,“好久不见”。
“近来可好?”
他别开眼神,一拱手,“小姐,得罪了,”说着上前几步往车厢看了看,我也顺着他的眼神回头,鬼神莫测的大内暗卫已不见了踪影,我牵了牵嘴角,心头冰凉一片。
“小姐,请”。
我伸出手,抬头看灰蒙蒙的天空,“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我竟然不知道”。
无惭面无表情开口,“春雨贵如油,庄稼人都该高兴了”。
我看向银色轻甲的卫二郎,“大人怎的也不披个蓑衣?春寒料峭,即便年轻身子骨好也不能轻慢”。
“多谢小姐挂怀”。
我跳下车,“无惭,我记得车上正好有一批蓑衣,卫大人和各位兄弟们辛苦了,送于他们吧,权作感谢他们保我们生活安宁”。
“是,小姐”。
“小姐——”
我一笑,“卫大人若是嫌弃就扔了吧,反正也是不值钱的东西”。
他一时无言,无惭上前几步,撑开伞,“小姐,拿着伞”。
我抬头看了看他手中青幽幽的伞面,“这伞鬼气森森的,我不要”。
“小姐,”他无奈举着伞,跟了上来,“那小姐稍等,无惭去买把好看的来”。
我抬手带上披风的防风帽,吹了吹额头白绒绒的长毛,“这样总行了吧?乖乖跟着我散散步,别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