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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前,杜黎浓眉一紧,扯住杜太太的袖子,将她往旁边拽,低声问:“你射箭水平如何?”
担心男人会去洗手间一个劲儿洗手,娆娆抬起手腕,将衣袖从杜先生手里拽回,点头说:“还行。”她不会鼓吹自己的实力,也不会谦虚。有一说一。
杜黎以为她有谦虚成分,心稍微放宽,双掌合十,声音严肃低沉:“好。夫人小心。”
娆娆点头,眉眼认真:“放心。”
工作人员带两位姑娘去选马。
小姑娘选了老爷子的爱驹奇迹,一匹年龄不大的进口温血马。娆娆则选了一匹国产的内蒙马,叫巴特。
进口温血马身材高大,身高在两米以上,皮毛黝黑发亮,浑身肌肉紧绷,柔顺的长鬃被编织成辫,从头至尾,寸寸漂亮。它显然受过良好训练,出场时,修长的脖子微勾,步伐迈得非常有节奏,仿佛在习惯性地踩某个点位。小姑娘一拉缰绳,它立刻石碑一样定在原地。
而娆娆骑着巴特出来,滑稽的场面立刻将观众台的几位年轻人逗笑。
巴特是国产马,身材强壮,却比奇迹矮了一个头,它在马房显然没受到好待遇,长鬃打结,靠近甚至可闻其身上臭味。它明显戾气很重,女孩一紧缰绳,它立刻耐不住性子晃动脑袋,甚至翻蹄。
奇迹和巴特两厢对比,气质差距相当明显,前者宛如英国绅士贵族,后者宛如地痞草莽。
休息台上,几名年轻人和萧董围着一张茶几而坐,饮茶聊天。下面的情形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茶几前方摆了四只显示屏,分别播放着马场不同角落的画面。
萧家是马背民族,萧清清虽然才13岁,但从她不会走路开始,已经开始上马背,摸弓箭。她这个年龄,骑术虽然比不得职业选手,但射箭水平却在大多业余选手之上。正因为她有骑射天赋,老爷子才对她一再纵容,并且引以为傲。
定下这种不公平规则,萧董不是对自己孙女没信心,而是听说邹家这个二闺女,从小男孩性格,野大的,不排除箭术也不错。所以制定了这么一个不公平规则。
自家孙女赢了,长脸,碍于小孩年龄,无人敢评论长短。就算自家孙女输了,给莱云几个名额也不算什么事儿,而且可以借此机会挫小孩劣性,让她懂些道理。两全其美。
几个年轻人在休息台上观望了一会,有人评论说:“杜太太怎么挑了这么一匹马?野性难驯。”
有人迎合:“是啊,选了这样一匹马,显然不战而败。”
大家你一句,我一言。
为了讨老爷子欢心,有人开始竖起大拇指鼓吹:“萧董,您孙女可真是个小天才,挑马的眼光让我等佩服。”转而看向杜黎,也不敢得罪:“杜先生,杜太太是让着小孩,才挑了这匹马吗?我可听说,杜太太骑术了得。”
杜黎细酌一口竹叶青,勾唇笑道:“那倒没有,规则定的如此苛刻,我太太已经不占任何优势。”
他看了眼萧董,搁下茶杯后,又说:“我的看法与你们恰恰相反,我并不认为我太太眼光不到位,反之,我倒觉得清清姑娘年龄太小,经验不够,以致于挑了一匹最差的马。”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闭嘴不敢言,转脸看向从头至尾沉默的萧董。
要知道,这匹奇迹可是萧董的爱驹,身价千万的贵族进口马。杜黎居然说它不好?
萧董给自己倒了杯茶,粗粝的手指掐着白玉质地的小杯,送到嘴边,细饮。他身上有蒙古汉子的粗犷和豪迈,就连饮竹叶青,眉眼间也不见半分细致温柔,一垂眼,宛如金刚怒目,令人心生畏惧。
他看向杜黎,右边眉毛挑了一下,突然笑道:“哦?杜先生说说你的理由?”
“清清姑娘在这场比赛里,挑了一匹最不合适的马。”杜黎神情自若,一脸淡然:“奇迹是匹好的竞技马,它适合征战竞技场。而我太太所挑的巴特,是匹十足的野马,没有束缚的荒郊则是它的战场。当然,这只是小辈拙见,也不排除我看走眼。”
萧董没再说话,目光移向屏幕,嘴角那丝笑意还在嘴边浮着。
这群人七嘴八舌的捧高踩低,萧董显然听得有些不得劲儿,杜黎看在眼里,觉着兴许老爷子喜欢听实话。旁人贬低自己太太,他面儿也过不去,所以有了以上对话。
马匹到位。工作人员替她们将箭袋固定在马背上,里面插六枝箭。准备就绪后,又将弓递给马背上两位姑娘。
娆娆接过弓,愣住:“传统弓?不是竞技弓?”
萧清清单手握缰,将弓挂在马背上,然后白她一眼:“竞技弓?邹阿姨,您该不会没用过传统弓吧?”
现在少有人再用传统弓,箭馆里反曲竞技弓和复合弓居多,她几乎没用过传统弓。
娆娆皱眉,唇紧合,单手握弓背至身后,背部微往下压,呈蓄势待发状态。
裁判哨声一下,她驾马而出。
她没有选择将弓挂在马背,这匹马性烈,只怕在疾驰过程中弓拍马背会刺激这匹马,导致失控。所以她在疾驰中单手握缰,单手握弓。
巴特疾驰而出,四蹄将泥沙翻起来,溅在女孩细腻的面颊上。
娆娆仿佛习惯这种速度,神情没有因泥沙痛溅面颊产生变化。她的马尾随疾风往后掠,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浓眉向上扬,传统弓被她反手压在背后,英姿飒爽,有古时战场女将的味道。
杜黎通过休息台上的高清屏幕看她,一瞬间被吸住。这个在马背上挽弓的骑装女孩,仿佛与他认识的杜太太不同,她骨子里的烈性与张扬,在这一刻以一种美丽的姿态绽放。帅气的着装与面孔,赋予了她一种君临天下的气质。
她和她的坐骑仿佛融为一体,眼睛里都是腾腾的杀气。
此刻。她是帝王,也是女将。
萧清清骑马进了树林,奇迹的劣势逐渐显出来。反倒是巴特,一斤丛林仿佛失去了监控,变得张扬,但娆娆的张扬凌驾于它之上。
巴特跟娆娆接触不久,但它明显能感觉到女孩的气场,令它甘愿臣服。
娆娆超过萧清清,很快找到移动箭靶的位置。她停在两百米标记之外,开始观察箭靶移动的方位以及停留的时间。箭靶移动的范围在二十米,每次停留十秒。
在她观察的时间内,萧清清已经骑马从她身边经过,停在了离箭靶50米的标记处。小女孩松掉缰绳,双脚紧蹬马镫,利用空余的手取弓上箭,对准移动箭靶射了出去。
这一箭射中八环。
小姑娘射中,扭过头冲着一百五十米之外的娆娆吐舌头做鬼脸。
娆娆也松掉缰绳,双脚紧蹬马镫,一手掌弓,一手搭箭上弦。
瞄准,射击。
因为身下马儿突然移动,这一箭成功脱靶。
娆娆察觉到马儿的躁动,觉得巴特是受了小姑娘的挑衅,有点沉不住气。她俯下身,将脸贴在马背上,用手轻轻拍它的脖子,小声说:“巴特,沉住气。”
得到女孩的安抚,巴特甩头打了个响鼻,然后安静下来,开始按照女孩的指示前行。
传统弓没有瞄准镜,与竞技弓有偏差,第一箭她没找到感觉,第二箭摸到一点门道,射中黄心九环。
娆娆松一口气,果然传统弓也没那么难。
她这边刚得意,小姑娘第五箭已经射出去,除了第一箭是八环,其余几箭都是九环十环。
萧清清朝她的方向看了眼,在马背上握着箭,笑得前仰后翻:“哈哈哈啊哈哈,你第一箭脱靶,除非你后面五箭都是九、十环,否则不可能赢我!”
她手上握着最后一支箭,箭镞朝下,她笑的时候,箭镞在马背上刮了一下,身下马儿立刻受惊,双前蹄儿一抬,险些将萧姑娘摔下马背,还好她紧蹬着马镫,将身子固定住,迅速抓住了缰绳。
受惊的奇迹完全失控,朝山上跑去。
发生紧急状况,工作人员启动救人计划,然而谁都没有娆娆的动作快,她骑了马朝萧姑娘追了过去。
山里没办法开车,这片林子地势又复杂,等工作人员骑马追上去,萧姑娘和杜太太已经不见踪影,拍摄画面里也没了她们的影子。
而一直坐在休息台、从屏幕观望的萧董慌了神,亲自骑马去追。
杜黎的助理文涛问他:“老板,咱们要去追吗?”
杜黎皱眉:“去给我牵一匹洗的最干净的马。”
工作人员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听见杜先生又补充:“要消毒水洗过的!”
工作人员:“………………”
您家马用消毒液洗啊!!
在外人面前,杜黎对她这个杜太太表现得非常绅士,无时不刻都在演绎一个与妻子恩爱的绅士丈夫。
对于他的绅士,娆娆只能“呵呵”。
她不知道杜黎真实的一面,但她知道的是,杜黎绝非绅士。他会在外人面前保持人设,所以这位杜先生,是一个有偶像包袱的男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
下午娆娆得空,去了马场练马。
她进马房时,看见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正欺负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邹娆娆看不过去,上前拎住小姑娘后衣领,将其丢开老远。
被救的小男孩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说,转身跑出了马房。
小丫头欺负人被抓包,也撒丫子跑开。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下午她绕着马场疾驰两圈后,停在休息点,让工作人员将水扔给她。她将飞过来的水瓶稳稳接住,当即拧开瓶盖在马背上快饮,咕隆隆直往喉咙里灌。
随即一股火辣在喉口蔓延开。
她一口水喷出去,打湿马儿的鬃毛。这水极辣,呛得她胸口宛如火烧。
她抓着水瓶质问工作人员,“这水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一脸迷茫,反应过来,立刻扭头看向身后刚才给他递水的小姑娘。
一个穿骑装的小姑娘甩玩着马鞭,酷酷地与娆娆对视,“是不是特别好喝呀?”
莱云已经被杜黎接手,员工大换血,她一个也不认识,连这里的新会员也都让她觉得眼生。
娆娆冷眼看着马背下的小姑娘,“这水里什么东西?”
这个姑娘她认得,下午在马房见过,是个欺负人的小恶霸。
姑娘大步一跨走上前,挺着胸脯仰望着她:“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无色辣椒水,怎么样?满意吗?”
看小姑娘的身板和模样,大约十二岁,身高一米四五左右。可就是这么个小姑娘,看她的眼神里尽是轻蔑。
邹娆娆还没开口,忽然被打断。
“清清,又调皮。”刘芸选好马出来,恰好撞见这一幕。她走过来,搂住小表妹的肩,抬头对马背上的邹娆娆说:“邹小姐,你别跟小孩计较,小孩子贪玩,跟你开个玩笑。”
刘芸皮肤很白,长得漂亮,五官属于那种很高级的美。邹娆娆跟刘芸是高中同学,关系并不友好,矛盾已经存在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