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多少年了,季相这幅受了委屈眼眶红肿却拼命压抑自己的模样,自从他及冠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表露出来过了。
以前济光先生见着季相这幅模样他总是心疼得不行,让季相不要压抑自己,想哭就哭吧。
可是偏偏季相就是个喜欢压抑自己情绪的人,并不喜欢情绪外露,总是死死忍着,每次都要济光先生好生哄着。
济光先生被季相的这句老师给勾起了他对往昔他教导季相之时的那段美好时光的怀念,思及曾今情同父子的师徒如今他们形同陌路的场景,更是差点当即老泪纵横。
只是,季矜和荀珏却是被季相的这句老师给深深地震惊到了。
尤其是荀珏,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眸看了季相,又打量了一番他的老师,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师傅还有这么一个弟子?
只是一向最在意小徒弟情绪的济光先生,此刻却没有办法顾忌到他了。
“老师,是弟子不孝,徒惹您伤心。弟子不敢求师傅原谅,只求师傅能够让弟子随侍左右,以弥补过错。”
季相不顾自己还虚弱的身子,他艰难地撑起来,当即就想对济光先生跪下,只是半道上身子就支撑不住地要往下倒去。
济光先生连忙将他扶住,斥责道:“乱动什么,你身子还虚着呢?难道还想老夫再诊治一番不成?”
只是季相听到济光先生的这句斥责,却差点喜极而泣,他的老师都快要十几年不理他不和他说一句话了。
如今这还像是他少年之时犯了错被济光先生给责骂的语气,如何能不让季相心生感动呢?
济光先生看着季相如今一大把年纪,女儿都这般大了还流露出这幅神色,让他心头如何不软化,如何不动摇呢?
季相将济光先生的神色变化看在眼底,他心头不由得一喜,这乐敬业总算是做了件好事,他这罪也没白受,换得老师如此也真是值了。
看着阿父无事了,季矜也能够放下心来了,其他的她并不关心。
虽然她阿父此时的这幅神态季矜确实是从未见过,不免令她感到惊讶和新奇。
“阿父,您身子还虚弱,不可如此激动啊。”
只是季矜该劝的还是得劝,季相目前的状态还是静养为好,怎么能情绪起伏如此之大呢?实在是太伤身了。
济光先生打量着过来扶住季相给他顺气的季矜,不由得对他说道:“你倒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也正是这时候,济光先生才想起来被他遗忘在一边的荀珏。
他并不敢对上小徒弟的眼神,只能一边给荀珏包扎伤口,一边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照理说他的小徒儿和大将军一起给季相下药的话,怎么荀珏会和季相一起,他还受伤了?
荀珏闻言低头笑而不语,可是季矜却没有顾忌直言道:“这是矜所为。”
尽管季矜也看出来荀珏和济光先生的关系并不简单,可是这本身就是她做下的事情,并不需要隐瞒。
济光先生听了季矜的话之后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打量了她一眼,心情着实是有些微妙。
他不和个女郎一般见识,可是他着实是觉得脸有点疼,想收回自己先前那句话了。
应该说不愧是他那大徒儿的女儿,这性子像他够狠!
“老师,您和荀郎这是?”
“呵呵,如你所见,继你这逆徒之后的为师收的也是不听话的小徒弟。为师到现在还没有被你们气死也真是命大。”
季相&荀珏:“……”
季相得知荀珏是他老师收的小弟子,论理算是他的师弟之后,他的心情也是颇为微妙。
这种横空冒出来的还是死对头的师弟,简直呵呵了。
济光先生才不管他们,分别治理好两个徒弟身上的伤之后,季相和季矜回到了丞相府,他自己则提溜着荀珏回君侯府去了。
乐晔来穿过小巷进入了她名下的一个秘密据点,她往一处密室里走去,里面有一个中年男人正等着她。
他一身贵气,满是久居上位的威仪,尽管年纪虽大可是面容却依旧英俊刚挺。
“湘儿,你来了!”
听见乐晔来的脚步声,他很是高兴地回头对着乐晔来亲昵叫道。
“哼,别叫得那么好听,你说的话我可还不相信是真的呢。”
乐晔来毫不客气地在这个自称是她生父的男人面前坐下,冷声道:“你叫我来,是有何事?”
他并不因为乐晔来对他的不善态度而有所动怒,毕竟这是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女儿,又是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的。
他捧在手心里疼宠还来不及呢,自己又哪里舍得对她生气呢?
“湘儿,不管你承不承认,我是你生父之事是不可改变的,你身体里面流着我鲜卑慕容的血。”
乐大将军对乐晔来好得很,乐晔来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鲜卑王爷说是她的生父呢?
她从密室出来之后回大将军府去,只是乐晔来一回府便收到了济光先生已经将季相给治好了,他性命无忧的消息,让她记得当时就狠狠一掌拍碎了案桌。
东陵王也在那里,他也是气得一脚踢翻了自己身前的小桌。
“怎会如此?季相当真就这般好运吗?这都让他躲过了!这可如何是好!”
东陵王不仅仅是气恨计划的功亏一篑,他更担心季相缓过神来之后对他们的报复。
然而乐晔来听闻东陵王此言却是眸光里闪过些什么,她觉得或许目前自己的这个生父出来得正是时候。
君侯府内,济光先生沉默地在给荀珏配药,平时嘴上训他个不停的人此时他一言不发,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
荀珏心知他的老师是在为他利用了他的药,去给季相下药一事而生气。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一个徒弟给另一个徒弟下药,还是因为荀珏利用他的药来做出这般举动,这是他所无法容忍的。
济光先生是济世救人的医科圣手,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研发出来的药被用来害人?而且这个利用的人还是他的徒弟呢!
荀珏心里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只是即使如此,他对济光先生满怀歉意,可是却依旧这么做了。
荀珏此举的考量,更多的是想济光先生在季相死后照拂季家而已。
他了解自己的老师,要是因为他的药而导致季相身死的话,他必会心怀歉疚,会将此弥补在他的亲眷身上。
季相一死,季家便成了一盘散沙了,季矜的处境并不容乐观。
可是只要济光先生朝他们伸出援手的话,保住他们一家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荀珏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济光先生还是季相的老师,如此他实属是多此一举。
只不过想到这一点,荀珏也不由得看向济光先生笑道:“老师,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情应该和弟子好好说说啊?”
济光先生闻言身子一僵,他扳出来的生气面孔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了。
本来他还想先发制人的,可是这心虚还是让济光先生面对荀珏不自觉地气弱了几分。
“老夫,老夫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那逆徒早就被老夫逐出门下了,如今也算不得是老夫的徒弟了。”
济光先生越说越理直气壮了起来,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只是想到那大徒弟和小徒弟之间的血海深仇才是让济光先生头疼的。
荀珏看着他老师这幅模样也不难为他,事情真相如何他也猜出来了几分。
他恩怨分明,怎么会迁怒到济光先生身上呢?其实这些年也着实是辛苦他老师了。
鲜卑王账,季宁如往常一般去向鲜卑贵主请安,只是今日她却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贵主正在宴客,还请王妃改日再来。”
季宁还未行至账前就被护卫给恭敬的拦了下来,她脚步一顿,随即返回去了。
只是她走了没有几步,就让丽姬附耳过来:“去查查近日有谁过来鲜卑,且是身份贵重的。”
毕竟能够让鲜卑贵主亲自招待的,对方身份必定不低。
季宁一向敏锐,看着那王账附近的凝重气氛,她心头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不知此事是否会和大陵有关,反而不管如何,季宁总是要尽一份心力的。
大陵还有她的亲人,他们季家人在,季宁如何能够放任危害大陵之事发生呢?
当晚慕容拓回营之后,季宁就话里话外地不着痕迹探听了起来。
“王爷,今日我看父皇营帐看守格外严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季宁服侍慕容拓换好衣衫,她似是不经意间好奇问道。
“唉,此事本王也不知晓,父皇搞得神神秘秘的,连本王这个儿子也瞒着。”
季宁没有理会慕容拓的埋怨之语,既然他也不知道季宁也就暂且放下了这个话题。
事实上,她心头还有另一要紧事得向慕容拓一提。
“会不会是和四皇子有关啊?毕竟是父子,说不准父皇什么时候就心软将他放回来了呢!”
季宁神色温柔平静地站在慕容拓的身前为他抚平衣衫上的褶皱,只是她说出来的话语也暗藏机锋。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