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灰白的墙壁,有一部分已经脱落,秃秃的,露出发黄的泥层。视线往上,是砖瓦砌成的屋顶,灰得发黑。周围是简陋的木制家具,已经老到连外面的漆都脱落了。就连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也隐隐散发出一股霉味。
段亦昭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看东西还带着一丝重影。他艰难地眨了眨眼,脑子冒出一个疑问:这是……哪里?
在他走神的期间,忽而门被推开,一个淳朴稚气的小孩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一瞬间。
小孩惊讶地瞪大眼睛,下一刻他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三婆三婆,哥哥醒啦!!!”他边喊边往外面跑。
段亦昭被他这一系列反应弄得一头雾水。
小孩离开没多久。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匆匆地推门进来,看见半坐在床上眼神明亮有神的段亦昭,顿时激动地抱着他,欣喜道:“亦昭……我可怜的儿,你总算是醒了!!”
“你……别……激……动……”段亦昭发出微弱的声音,被她紧紧地抱着,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推了推对方,然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他的手,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那么细了?
中年妇女的身体一僵,双手按住段亦昭的肩膀,眼中满是喜色,声音颤抖地说道:“你……再说一句话给我听听?”
看着对方老泪纵横的脸,段亦昭张了张嘴,忽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亦昭?!亦昭!”中年妇女吓了一跳,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他只是晕过去,才松了口气。她轻柔地给段亦昭盖上被子,然后怜爱地抚摸他的发鬓。
感谢苍天,不枉她做了那么多努力,终于把丢失的魂魄招回来。
想到这里,她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细心地拢了拢被子后,她才推门出去。
门外,数片枯黄叶子的旋转地飞过她面前,微风吹过,居然带来深入骨髓的寒冷。
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枯叶,实在太早了。这种寒冷也不同寻常。
她用一只手接住那枯黄的树叶,发现叶子的脉络是发黑的。一把捏碎那片叶子,她脸上的喜色瞬间收敛起来。
那边的鬼物,她快镇不住了……可是她现在却不能献祭,亦昭才刚刚恢复神智,她还放不下……
***
再次醒来的时候,段亦昭已经想起大部分事情。他打量略显阴暗的房间,默默地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倒满一杯冷水,一灌而空。
冰冷的液体进入喉道,却冲不散他心头的苦涩。
近日的种种,好似一场噩梦,可是,他没有醒来的权利。
疼爱他的爷爷去世了,他迅速接管段家的大权,压制住家族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小人,却没有想到,段家还有另一种身份。
但是爷爷从来没有告诉他这个,他以为,段家只是一个普通的豪门之家。他也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灵魂是被修补过的。
所以,他毫无准备地被居心叵测的叔父捉住了。接下来,是撕裂灵魂一般的痛苦,然后,他就失去了神智,一直到今天。
段亦昭之所以想明白这些,是因为他脑海里还多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逆天诀》
一部可以让天下的大鬼小鬼特别是厉鬼修炼出实体的功诀。也是他叔父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东西,现在在他脑子里。
想到这里,段亦昭露出一个冷笑。
没有得到这个东西,他那叔父日子会很不好多吧……谁让他跟那些“人”勾搭算计段家的时候许诺索要了那么多东西呢。
段亦昭抬手,这个手掌太瘦弱,太苍白。就连他身上,也是软绵绵没有力气的。因为身上的肌肉少得可怜,很多都萎缩了。他刚刚从床边走到桌子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他这种状态是穿越?还是重生?
结合混混沌沌中听到的那句话,段亦昭觉得他应该是进入了拥有他另一部分灵魂的躯体上。
门忽而“吱呀”一声地被人推开,之前见过的小孩小心地探头进来,怯生生地看着段亦昭:“亦昭……哥?”
“你……是……”段亦昭张嘴,发出沙哑粗粝的声音,嗓子火辣辣地痛。他说了两个字就闭上了嘴,咳嗽个不停。
小孩也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子从门外跳进来,噼里啪啦道:“亦昭哥,你别说话先!三婆说你的魂儿刚刚才回来,身体还没有适应呢,让我好好地看着你。”
这小孩说的不是普通话,段亦昭却奇异地可以听懂。
段亦昭点了点头。
小孩子围着他团团转,一副惊奇的样子。因为段亦昭以前跟个大型人偶一下,没有什么表情,什么话都不会说,现在却有人人气。
段亦昭微微挑眉地看着他,他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摸摸脑袋,“对了,三婆还让我扶你出去走走。适应适应一下。”
在小孩的搀扶下,段亦昭慢慢地站起身来,走过门口的时候,段亦昭大致估量了一下,如果这门有两米的话,他绝对只有一米六多一点。
从一米九身体健硕的男子变成一米六左右身体瘦弱的小孩,这落差真不是一般大。
外面有点冷。小孩机灵地拿出来一件衣服,披在段亦昭身上。
衣服很旧,依旧是一股说不出的霉味。段亦昭知道现在没得挑,勉强忍下了。只是上面奇怪的图案让他多看了一眼。
放眼望去,前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段亦昭辨认了一下,发现这里种的大部分是槐树和桃树等阴气重的书。偶尔冒出来的一两缕炊烟才让人觉得这里有人气。
段亦昭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他疑神疑鬼还是看过的鬼故事太多,他总觉得这里有点不详。
“喏,这条小路是通向祠堂的……”小孩一直叽叽喳喳地介绍,嘴巴就没有停过。
这时,他轻快地声音忽然停下来,一脸深仇大恨地看着前方,“前面我们不能走了,三婆禁止我们往那边走呢,以前我还因为这事被我爸狠狠地打屁股了……哎哟可痛死我了。”
段亦昭眯眼看着前方,前面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个朱红色的大字,傀村。石碑后面是一片茂密的槐树林。层层密密的槐树林交缠在一起,安静到一点昆虫的声音都没有,看起来特别恐怖。
傀村……
段亦昭心头一跳,觉得这两个字特别熟悉。
……对了,这是他之前看过的一本鬼故事里的一个村子的名字!
他记忆力不错,很快就回忆起那本书里面描绘傀村的句子。
他扫了扫周围,心里忽而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为了验证他这个猜测,他哑着声音问道:“我……还……有……哥……哥……?”
“你别说话了!”小孩紧张地说道,想了想把他知道的说出来:“你哥哥的名字叫做段亦明,你叫做段亦昭,是不是跟你的名字很像!不过他不在村子里,几年前出去读大学,一年就回来一两次吧。”
段亦明……段亦昭……
段亦昭脑子瞬间乱成一团糊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