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李自成攻入北京,大明危在旦夕。
漆黑无灯的皇宫,充满了嘈杂的响声。可这些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龙袍相裹,不过三十余岁的皇帝却满面沧桑,神情如同枯朽老人。
“岚儿,我等大势已去。就算顾衍赶回来,也来不及了。”他的声音如同灌满了干涩的风和黄沙。“朕心意已决。”
周岚站在他面前,凤冠朱裙,黑暗中竟是盛装打扮。她的眼里含着泪水,但依旧努力忍着喉中的抽泣。
“由检,”她踏前一步,纤纤玉手抚上朱由检的脸,如同抚摸最心爱的珍宝,但嗓音仍旧剧烈地颤抖。“这一世,我不舍得走……我不舍得走。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到头来还逃不过国破家亡……”
清军压境,李自成的农名起义军已经攻入京城,明军两面受敌,屡战屡败,溃不成军。
国,终是要亡了。十七年前从龙兴寺逃出,并一举击败魏忠贤,在位时勤勉于政,几乎中兴大明的朱由检,终究逃不过一个输字。
朱由检深深地望了一眼周岚,最后将她一把推开:
“国亡了,皇家之人还有何颜面留存世间。皇后,你我理应殉国……”
周岚放声大哭。她跪在朱由检脚下,紧紧抓住他的衣摆。朱由检撇过来,黑暗掩藏了他满面泪水,和嘴角咬出的淋漓鲜血。
…。。
三月十八日,明思宗赐死周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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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朱由检立于景山之上。他褪下龙袍发饰,蓝袍赤脚,面容枯黄,唇角和胸口沾粘着褐色的血迹。
远处,火光映天,目之所及,皆是生灵涂炭。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那一夜,红发青衫的女子在被旋转气流带去另一个时空时,对他嘶喊的那句话:
陛下,你没有负天下人!
朱由检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剧烈而疯狂,好像要把内脏都要吐出来一样。
“李川,我何止是负了天下人……君王治国无方,罪大恶极!”
……
三月二十九日,明思宗于景山歪脖树上自缢,时年三十三岁,留有遗言:
“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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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飞扬的小道上,赤巾裹头刀客的疾行马队戛然而至,只因为领头的白袍人突然从马上滚落。
“宗主!”赤布面罩已经散落的红音冲上来,一把扶住顾衍。可她惊恐地发现,鬓角已经微染白霜顾衍此时满口鲜血,身体抽搐。
顾衍的眼瞪得好大,一直看着天空,手掌一张一合,好像努力在抓紧什么。红音急的双眼通红,一把抓住顾衍的手,握在自己的心口。
“啊……”不知是呻吟还是叹息。“他们……走了……来不及了。”
说完这句话,顾衍脖子一软,无力地靠在红音的手臂上。
红音紧紧抱住顾衍,泣声道:“不会的,宗主,振作起来,来得及的。我们一定会救下皇上皇后的!”
顾衍摇摇头,喘息如同垂死之人:“死了,他们都死了。朱由检,你为何不再等一等我啊?等一等我啊!”
最后一声质问,如同回光返照的挣扎,石破天惊,声嘶力竭。
可是,他还是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知道,红衣宗的到达,只能救得了人,却救不了国。
若国没了,君后又如何能安在?
这时,红音突然发现,顾衍白发点点的鬓角正在缓慢地染上乌黑,而十几年来过度操劳而致的脸部细纹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
不到一分钟,她眼前这张三十余岁的面容,竟然返老还童,恢复至二十岁的年少模样。
红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双手颤抖,几次试图去触摸顾衍的眼角。可她的喉咙似乎被紧紧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虚弱的顾衍似乎感受到了红音的震惊,他张了张嘴努力说话,然后终于看见红音瞳孔中显现出来自己这张年轻却并不完全相同的脸。
百年了,苦涩和绝望再一次笼罩在他的身上。
新一轮的等待和寻觅,又从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