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及,一片都是虚无的黑暗。
突然,沙沙细雨起,在无边际、无质感的平面上,点出密密麻麻的荡漾水波。
一双眼张开,乌发沾湿在额上和颈上,红色的丝绸和金色的丝线在细雨中渐渐褪下颜色,把平面染出一片血一般的红色。
薛卿感觉身体好重好重,她从平面上缓缓坐起来,可染了红色的雨水像胶水一样黏连着她的身体,让她动作迟缓吃力。她脸上身上的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化作了白色的烟,烟像是腐蚀着她的身体,将她的衣衫和肌肤一点点稀成虚影。
“有人吗?这是哪里?有人吗?”薛卿虚弱的呼喊。她的声音一直传荡出去,没有回音,如同被这个空间吞噬了一样。
“别喊了。”
突然,从远处的虚无处,走出来一个人,穿着清布长衫,坠着长发,发间夹杂着隐约紫红。她缓步而来,手里持着那把菩提伞。
雨水落在菩提伞上,原本斑驳陈旧的伞面却像是吸收了营养一样,泛黄的青色纸面被润上了清亮的色泽,如同新画的模样,而一张张模糊不清的菩提叶宛若获得新生。
画上的褐色的枝干上泛出嫩黄的芽,芽迅速成长为一簇簇的新嫩菩提叶,随着雨水的拍打微微颤动。
枝叶越来越繁茂,越来越生动,风雨来临时,层层叠叠的菩提叶突然泛出伞面,成为真实的叶子。它们叶脉清晰,叶面厚实,有些甚至还点着虫子蛀出的小洞。
伞面上的菩提叶越来越多,积累了一层。伞面倾斜一转,叶子飞旋而出,如同点点繁星,闪着微弱的绿光,缀在这虚无的黑暗中。
李川低头,看着伞面上飘落飞旋的菩提叶融进无质感的平面里。
薛卿怔怔地看着她,喃喃道:“李小公子,这是哪里?”
李川跨步而来,立在薛卿身旁。菩提树一倾,遮在薛卿的头顶。伞下,薛卿的身体立刻停止继续化作青烟。
李川开口:
“这里是虚无境,落的是无根水。有些人死了,执念太强,便进了这虚无境。无根水帮他们洗去上世的魂魄,再去投胎转世。我手上的是菩提伞,我也是才知道,它能保你魂魄在无根水里暂时无忧。”
薛卿的眼里一片茫然:“我……死了?你也死了?”
“我没有,我只是随着你进入虚无境而已。你记得吗,山寨上,我为你画过一次画。你的气早就融入我的魂魄,薛卿早就成为我的一部分了。”
薛卿摇摇头:“我听不懂。”
李川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我是一个没有自己魂魄的人,我的魂魄由所有我所画的人组成。你们的经历和性格都成为了我的一部分。二十一世纪龙兴寺初见你时,我执意要来寻你过往。那时我以为是我多情,现在才知道,原来要来寻你过往的,是我魂魄中的你那一部分。”
薛卿抬起头,看着眼前人,苦笑道:“我早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李川侧头,无意道:“我,刘朔,顾夕赟都不是,我们是局外人。”
局外人?
话音刚落,所有尘世的记忆呼啸着涌入薛卿的脑海。
“
‘我们是局外人。’顾夕赟说。
‘这个局,又是什么局?’
‘人世的局外人。’
‘你们是神?’
‘不是。不过,如果你要把所有你不了解的人和能力都称为神,或者鬼,那我们是。’
‘你们为什么而来?’
‘为了看一个故事的结尾。’
”
哗,薛卿双臂一震,平面上瞬间荡起了潮水般的波痕。
老枣树旁的那一幕,历历在目!
“我想起来……”薛卿紧紧的咬住下嘴唇,面色痛苦不堪。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有神,如同恍然大悟。“顾夕赟说过和你一样的话。他还说你们来这里是为了看一个故事的结局。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我知道了,你们来看的是我的结局!你和顾夕赟是一伙的!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我?为什么?!”
她的怒骂掷地有声,眼中升起腾腾的火焰。
李川垂下眼眸
“你说的没错,我们杀了你。可是除了我们,还有谁要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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