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刘朔和顾夕赟统计余粮后告诉了其他人一个颇好的消息,一天施粥只用了半车米。虽然听上去半升米和四大碗粥的的差别没有那么大,但公家烧大锅以及合理安排粥的稀释程度却能节省不少。
韩晏掰指一算,还剩下六天,两天只费一车米,那只用得了三车,岂不是大大有余?
可阿贺说道:“两车只费一车米是不假,但我等护粮队,县官和那一百多个衙役的吃食也都要从那里出啊,且都要吃的是干饭。”
韩晏蹙眉道:“既然灾民能减量,我等身强体壮的自然也能改喝粥。即日起,我先带头不吃干饭了。”
李川笑道:“你吃不吃倒是无所谓,只需要摆出一幅菩萨救世的样子在那里坐着就可以。可下面那些维持秩序的兵可都要天天站着,偶尔还得真枪实干和某些激进抢粮分子作斗争,他们怎么能喝粥?”
韩晏说:“民患如此,我等这些吃公粮的难道就不能……”
李川截住他的话,说道:“等到最危急时刻,就是救急不救饥,救兵不救灾。灾民可饿着,可兵要是饿着了,你这粮仓都守不住,城门都守不住,如何救灾?”
李川话音刚落,韩晏突就暴起,竖眉咬牙道:
“小李公子,我平日也颇为敬重你的为人,可今日你怎么就能说出这种大逆的话!佛祖割肉喂鹰,观音大士济世天下,就算是自古皇帝都应以民为上才能被称作贤德!眼下你我在此,传佛祖之慈悲,授圣上之仁德,而你竟然说什么不救民的话,这会让多少百姓寒心?好吧,你们若是不愿,我韩晏便每日从自己碗里舍一半出去!”
韩晏此时的暴怒也颇让人惊讶,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当众发难。但同时,对他来说,出身佛门,对救兵不救民说法厌恶,也倒是在情理之中。
这些天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顾夕赟深深地看了眼李川,此时的李川即便是被如此当众呵斥,但仍然神情自然,更无恼羞成怒。可李川这样平静的眼神下,到底藏了什么?顾夕赟不禁心头一紧,有一些比饥荒还要可怕的事情,似乎让他更为担忧。
第五天一直到第七天的情况似乎都还不错,施粥亭内虽偶有争抢暴乱,但都被众衙役有惊无险地压了下去,即便衙役们的饭食也都从干饭变成了泡软的稠粥。只是如同第一二日那样众人朝拜的情形已经很少见了。不过这似乎都很好理解,因为谁都看得出来,白粥越来越稀,而立在上头的韩晏似乎也说不出什么解释。
第七天的晚粥时,韩晏端坐在是粥亭外念佛为灾民祈福。可突然有一人从人群中大喊道:
“活菩萨,今日怎粥中有沙?”
韩晏睁开眼一看,是个瘦长汉子在对他喊话,手上还端着刚喝完粥的碗。韩晏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又有一人喊道:“活菩萨,这些天我与我爹娘妻儿可都吃不饱,这几口薄了又薄的稀粥,如何果腹?”
“是啊,俺两个孩儿都吃不上奶,他娘还饿着呢!”
“多开些仓吧!薄粥不够啊!”
顿时,众人皆举碗,要求再添些饭食。
韩晏站起来正要说话,头先晕了一圈,只能让薛卿扶着手臂。这些天,他按照那日的承诺把自己一半粮食都交付出去,也难怪现在供血不足。
堂下人看此状,有人便道:“哎呀,该不会县衙里没什么存粮了吧!”
韩晏和薛卿脸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