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嘡！
黑色轿车终于抗不过重力，翻下石堤，金石相撞，火光乍现，最终泯灭在漆黑的江水中，大浪翻起，在那一弧孤月下熠熠发光。
“于盛亮！于盛亮！于！盛！亮！”
齐升禹从驾驶座上跑出来，奔到江堤，再往下看，除了江面的水和涌起的巨大泡沫，哪还有什么于盛亮。
“救人啊！救人啊！”齐升禹跪在江堤上，声嘶力竭地喊。
何燕拿着手机从车上跑下来，拽住趴在江堤上的丈夫：
“老齐！”
齐升禹反手抓住何燕，在看他时竟然是已经泪流满面：
“我杀了他，我刚刚杀了他啊！”
何燕搂着齐升禹狠命摇头说：“不是你杀他，他来撞我们，是他杀人未遂，他罪有应得！”
“不是的，”齐升禹嘶哑而颤抖地说：“不是的！他已经刹车了，撞不了我们的，你懂吗？我是知道的，我都看见了！但是……”
他的瞳孔放大，好像回到了那一瞬间。
“我想让他死！就那一下子，就这么一个念头啊！我明明知道他的速度已经很慢了，如果我停下来挡一挡，他不会死，我们也不会死的！可是……咳咳咳…”齐升禹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时，大路上警笛从远处而来。何燕转头看了一眼几排强烈的车灯往这边来，她死死掰住丈夫的肩膀，说：
“老齐，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你没有过这样的念头，我们没有杀他！你拐弯避开是自救，你听清了没有，你没有错，你听清了没有！”
齐升禹拼命摇头，嘴里喃喃着：“于盛亮，于盛亮。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啊。”说完又往江面上攀去。
警员已经近在咫尺，听得见轮胎，发动机，电话，呼救，奔跑的声音。
何燕拽过丈夫，猛地一个巴掌打在齐升禹脸上。
“想想齐菲！你还有女儿！”
齐菲到现场的时候，一队消防官兵和警员已经下水将于盛亮的身体抬上河堤。于盛亮的车没有关窗户，他也没有系安全带，因此很快就能从车里被带出来。
救护人员围在那里，喧杂的声音里，只有一句话是可以分辨的：于盛亮翻车时没有系着安全带，车在空中和石堤相撞时，他就已经毙命了，沉入江底，更无可救。
齐菲的手不住的颤抖，手里仍然紧紧握住手机。手机上显示是通话结束的页面，时长八分零四秒。
于一城冲出大厅坐上警车去跟于盛亮后，齐菲也请求一位警员带她一起来。在车上，她哆哆嗦嗦的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在听见母亲声音的一瞬间，她就崩溃地大哭。
突然，电话里传来了母亲的尖叫，又是一阵刹车的噪音和巨大的不知名声响，齐菲吓得立刻没了哭意，几番询问，都没有人回应。过了一会儿，突然就听见了父亲的自叙，和母亲对父亲的“教诲”。
这时，驾驶座上的警员察觉异样，转头问她怎么了。她拿电话的手分明在哆嗦，嘴上却十分镇定的说了一句没事，而手指摸上手机，挂断了电话。
齐菲走下警车，只看见了满眼的苍白，苍白的马路，苍白的灯，苍白的衣服，苍白的人。她不敢说话，不敢动弹，甚至都忘了自己到这里的目的。
“爸爸，爸爸……”一声凄厉的哭喊声突然传入齐菲的耳朵。
齐菲终于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一城……一城……”她看见河岸旁伏在于盛亮身上哭的人，她僵硬地跑过去，跪跌在于一城身旁，想要抱住他。
“你滚！”于一城用力挣开齐菲，狠狠将她了推出去。
远处跑来的何燕扶住齐菲，何燕对于一城想要张口说什么，却最终没发出声音。
于一城抬头看着何燕和齐菲，还有远处一直没有站起来的齐升禹。这样三人的画面就如同铁铸一样熔在他的脑子里。最后，他把眼光投向齐菲，那样的眼神如同漩涡，如同黑洞，却叫人不知到底是愤恨还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