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啊…”
那男子陷入了沉思,紧抿的嘴角微微地勾起淡淡的弧度,双眸怀有深情般地凝视着空气,
“七瓣重莲,氤灵门门徒最放肆的日子,没想到这一百多年过去仍然盛行,也是,像氤灵门这样的双修方法,不知有多少怨偶产生.只是,”他突然好奇地看着任翎,问道,“大家还是相信七瓣重莲的作用吗?”
“也许吧.”任翎点点头,想起刚才场上那片混乱吵杂,似乎所有人都为七瓣重莲而疯狂着,
“遥不可及的美好总是让人愿意去相信的,况且,还有长老们做背书呢.”
“遥不可及的美好…说得好,遥不可及的美好自然是让人去相信的,”那男子笑着,笑着,笑声中渐显悲苍,“我那个时候也是相信的,我是男花魁,她是我心中遥不可及的星子,当我走向她的时候,她对着我盈盈浅笑,告诉我她选择的也是我.”
“我想,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时刻一定也就是那一刻了,我那时候觉得全天地只剩下我们两个,只有我和她,她那么美好,美好到即便让我付出生命也甘之如饴.”
“只可惜…,遥不可及的美好终究也只不过是个谎话,练气期的弟子又有多少能够亲自去印证那谎言的结果,氤灵门的长老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看你的说法,似乎你并不相信那七瓣重莲的传说?”
任翎咬咬唇,“晚辈对那传说本没有什么想法,真假与我本无关系,只是,”想到钟予的脸,她眉心拧了个结,
“如今听前辈这么讲,心中倒是轻松了一些.”
“轻松?”那男子道,“莫非你被不喜欢的男花魁选中了?”
任翎脸色微尴尬,点了点头.
“呵呵,这倒是不多见,”男子看着任翎手里抓住的那张灵符,“难怪你那灵符是空白的,莫非你心中另有其人?”
“没有,”任翎如实以告,“晚辈并没有心仪之人.”
“也难得有你这么清心的娃儿……倘若那是她也如你这般,我这一生恐怕也……”
他叹息一声,慢慢闭上双眼,似乎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任翎忽然有点明白初初见到这人感觉到的那股悲凉了,也许,他那绝望的思念正是为着他所说的那个女子吧.
她正径自胡乱想着,突然眼前一晃,天昏地暗的晕眩迎面而来.
两刻钟后。
任翎往前迈了一步,些微有点气喘,身上的道袍破碎了好几处,但一双眼睛却明亮又璀璨地看着那男子,发自内心地佩服道,“前辈的阵法实在奥妙,谢前辈指点。”
“呵呵......”
清幽的笑声回荡,那男子摇头轻叹,神色中已不复刚才的哀伤,平静如水地淡笑,“看来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能从我的阵法出来之后还像你这么说话的,一百多年来我是第一次见.”
那男子深深地看着任翎,道,“方才从你破阵的手法看来,想必也是精通阵法之人,如今我倒是大概明白你何以如此轻易就登上我的登仙云梯了,要知道那登仙云梯最考验的便是人的复杂心思,当然奇门阵法也是必不可少的,想来一是你心清如水,再则便是你对阵法的感悟让你不自觉地避开了危险.以你如今的年纪和修为,能够有如此能力实属难得,不知师承何人?”
“……师承?”
任翎顿了顿,目光沉淀,如水般清醇,“如若说阵法,任翎这是班门弄斧罢,又谈何师承,如若说在门内的师父,任翎如今在兰秀峰下,师尊乃是绫如师祖.”
“……绫如……”那男子的眼里滑过一丝复杂神色,转瞬不见,“你的意思是你对阵法上的感悟是自己参透的?”
“可以这么说,”任翎点头,其实她对阵法上的学习墨玉居功甚伟,但并不适合说出来,便又补充到,“我有看过相关的书,也有自己练习过,所以…还算是略通一二.”
“倒是个谦虚的娃儿.”那男子半眯起眼,眉头略蹙,“可否让我看看你的阴阳果印记?”
见任翎一脸疑惑,他遂又说道,“想来你的阴阳功法已然练到三层境界,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能否让我看看?”
“…当然.”任翎想了想,还是大方地将手腕伸出,如今她的阴阳果印记已经没有做任何修饰,恰恰是鲜红之色.
她种了阴阳果之后印记便是鲜红色泽,与传闻中练至阴阳功法三层境界之后的红色本就相符,虽说这巧合让她不解过一段时间,但因为求问无门,便也只能放在心上.
那男子先是淡淡一瞥,双眼定在她那印记之上后一转不转,过了很久,突然手法极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伸出指头往那印记上一抹,然后极为诧异地说道,“你没修炼阴阳功法?!”
糟糕,任翎心中一颤,刚才被要求看印记时她就担心此事,但黄钟两人都曾确认过她的印记与达至三层境界之后的别无二样,才放心地伸出手,没想到竟被看出了,紧咬了咬牙,露出笑容摇头否认,
“怎么会?我可是从第一层境界一直修炼到第三层的.”
那男子沉默不语,眼光也从她身上移了开,好一会儿后径自低喃道,“天意,想必是天意…”
他手指轻叹,一道青光闪过,任翎手上便多了一块玉简,“既然有缘,这玉简就赠与你罢.”
“这是……?”
“我也不确定你能否打开这块玉简,想当初,她也是不行的,我们曾以为只要在练气期练到阴阳功法第三层境界就可以开启此玉简,但想必还是错了,毕竟阴阳功法并非正宗,可她却不相信这点,”他缓缓地转过身去,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不知是说给任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所以她很生气地离开了,她说我欺骗了她,她说……”
接下来的话任翎没有听见,因为她已经被这男子瞬间送离了昆吾星辰大阵.
那男子默默地望着一片漆黑的崖底,脑海里是那深刻心底的音容笑貌,有甜美的她,有清淡的她,有娇媚的她,所有千变万化的她,但最终,记忆最深刻的还是一脸失望地看着他的那张小脸,上面不再有依赖,不再有信任,就算他付出了一双腿的代价,也换不来她一眼回顾.
他默默地执起箫,又再浅浅地吹奏那无边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