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终章(1 / 1)

郑薇惊得一跳,索性不再躲躲藏藏,她直起身子朝着云容华狂奔过去,同时,她身体本能地开始防御这个如同从天而降的女人。

那女人动作快是快得很,但她先前隐藏在人群里,离云容华原本就很远,加上山洞光芒昏暗,她扑到半路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顿时“啊”地惊叫着摔在了地上,□□着一时没有起身。

虽然没把郑薇扑倒,可那女人已成功提醒了云容华。她情知大事不妙,听见身后这许多动静,都没有回头查看,直接拔下头上簪子抵住皇帝的喉头,转过身来喝道:“别动!否则我杀了他!”

若云容华抓住的人是郑芍,或者是三皇子,郑薇真会被她吓住,可皇帝?郑薇趁着云容华还未转身的

郑薇环视一眼四周,这些侍卫全是皇帝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得不顾忌一些,她脑子一转,直身面对着云容华走了几步,提着匕首紧张道:“你想怎样?”

郑薇眼角余光注意着地上阴影的角度,估摸到紫衫女子的视线被她挡住时,她停了下来。这紫衫女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不知刚刚从人群中蹿起时伤到了哪里,此刻躺在地上正发出隐忍的呻|吟声,一时没有其他动作。

云容华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在郑薇和云容华面前还有两个人躺着,两人距离至少两米远,她没有把握在云容华暴起伤人之前解决她,只能先拖延一下时间再想办法。

“怎么?容华娘娘很吃惊是我吗?”郑薇一边与云容华周旋,一边着意观察郑芍和其他人的神色,她看见郑薇之后神情虽依旧紧张,但瞧上去除了不能动弹之外并无大碍。

云容华意味莫名地笑了一声,竟弃了皇帝,探身抓住郑芍的头发,将锋利的簪头顶住郑芍,喝道:“站着别动!”

郑薇原本趁云容华走动时往前又挪了两步,见状,不得不停下来喝道:“吴氏,你疯了吗?胁持皇帝何等重罪,你便是自己想死,也不为你家人——”话说到此处,郑薇突然想起,云容华是宫婢出身,她的祖父在先帝年间获罪,家里男丁早死得一个也不剩,女眷?女眷如何,郑薇倒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云容华神色突然激动起来,她踢了一脚皇帝,尖声道:“说啊,怎么不说了!是啊,你们还不知道吧,这狗皇帝让我爷爷做的事,害得我父亲和弟弟身死,我母亲自杀,我和姐姐被送进宫当了奴婢,我姐姐为了保护我,不得不委身姓齐的老狗,给他做菜户。陛下,这些都是——”

“云容华!”郑薇断喝一声,头疼不已:云容华这样子明显是破罐子破摔,要拉他们下水了。这些不该他们知道的秘密被云容华当着皇帝的面告诉了他们,今日若皇帝死在这里便罢,若是皇帝能够脱困,只怕死的,就会是他们了!

洞中其他人想来也明白这道理,虽手脚不能动,但都有志一同地充满恨意地看向了云容华。

不管云容华手中掌握着什么要命的秘密,郑薇也不能让她接着说下去!

云容华的爷爷是吴琏清是先帝内库大臣,本不该结交外臣,郑薇听云容华的话缝,也不知他还为当今做了什么事丢了命。

郑薇不用想也知道,让吴琏清能跟皇帝勾结起来做的事,那必是与先帝有碍,更别说吴琏清还是死于“太子失踪案”。此事更为敏感,此案当时直接经由内卫办案审结,实情如何却没有多少人能说清,外人只知道此案掉落人头无数,还牵扯进了几位皇位候选人。而此事过后,原本在诸皇嗣中不太起眼的皇帝才显了出来,而先帝的身体状况也自那年起开始恶化。

云容华哈哈大笑起来,她平日温柔如水波一般的双眼里闪着锥子一样的利光:“你害怕了?你不敢听是吗?你也不敢听?你们都不敢听,可我偏要说!要不是这狗皇帝,先帝太子怎么会失踪?哦,皇上真以为,现如今太子怕是死得骨头都烂了,你就能安寝无忧了吧?”

皇帝虽口不能言,但看着云容华的眼神骇人至极。云容华不以为意,她转向皇帝轻蔑笑道:“可陛下千算万算,怕也算不到,太子殿下福大命大,他不光没死,还回到了京城吧!”

什么?!

云容华知不知道她说的事极有可能引起朝野震动,甚至天下大变!郑薇震惊之余也忍不住想,她说的,是真是假?

看得出来,云容华的消息是连皇帝也不知道的,皇帝震愕至极,颤声道:“胡说——”大约因为药力的关系,皇帝的话说得又轻又抖,不是郑薇一直刻意注意着他,怕也不能听见。

正在此时,郑薇却看见,地上一道影子消失了,她心中一惊,头也不回地先捅了一刀出去,一个女人“啊”地长声惨叫。

她背后的那个女人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站了起来,如果不是郑薇时时警惕着,只怕又要着了她的道。想来云容华不断说些惊人的秘事,除了想拉洞里众人下水外,就是为了将众人眼光吸引到她身上,好方便这紫衫女行事吧?

听见惨叫声,郑薇回身过去,终于认出了这女人,同时也吃了一惊,这人正是总揽宫女内务,皇后手下第一得用之人,尚宫局孙掌事。

孙掌事右手捂着腹部,鲜血滴达着从指缝中流出,她挣扎着向郑薇走了几步,倒了下去。

郑薇怕她又是诈晕,侧着身子准备用匕首给她几刀,却听云容华喝道:“别动!”她,手中簪子毫不留情地刺入郑芍的脸蛋,一道血线顺着她的脸颊流入脖颈,使郑芍糜丽的面庞染上一抹凄艳,她嘶声道:“你再动我杀了她!”

云容华似乎很紧张孙掌事的安危,这是为什么?

郑薇投鼠忌器,她慢慢直起身,试探道:“想不到云容华跟孙掌事竟是性命交托的关系。”

云容华哼笑道:“是什么关系不劳你操心,若你想贤妃好好活着,就照我说的做。”

郑薇定定看着云容华,没有急着回答。

云容华等得不耐烦,正要再喝出声,郑薇突然放声大笑,匕首点向郑芍:“哈哈哈哈!你用她来威胁我?太可笑了!”

云容华被郑薇笑懵了,她怒道:“有什么好笑的?别笑了!”

郑薇充耳不闻,她像笑得站也站不稳一般,往前踉跄两步,衣袖几乎要拂到倒在最前面的皇帝的面上,见云容华眼现警惕,她抹去眼泪站定,咬牙恨道:“我当她是好姐妹,她却以为我要来夺她的宠,你说好不好笑?”

云容华狐疑地地郑薇和郑芍的脸上看了看,大约没能看出什么,也不知信没信郑薇的话,只冷笑道:“你少来这一套,若你不担心她,那你出现在这里做甚?”那根抵住云容华的簪子不由松了松。

郑薇忿声道:“做甚?自然是来讨我的公道!”她走向郑芍:“郑大小姐,从小到大,我自诩对你忠心耿耿,从来没有二心,结果你听信了那顾氏的谗言,以为我要勾引皇上,昨日使人将我毒杀,哪想我命大没死,今日特意回来向你问个明白!”

郑薇的话,若搁在往日,云容华只怕听不到一句便能辨出真假,但此时情况特殊,每个人,尤其是云容华情绪最为激荡,再听见往日最亲密团结的宫廷姐妹花恩怨情仇,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郑薇根本没指望这番鬼话能让云容华相信,她等的就是云容华发愣的那一瞬间!

从此前郑薇跟孙掌事一番撕扯,到她借机走近了几步也只是几句话的时间,此刻她离云容华最多只有一人间隙。

机不可失,郑薇猛虎一般扑向了云容华!

云容华大惊失色,慌忙向外侧避去。

只是此地空间狭窄,她身前身后都是人,又避得到哪里去?

间不容发之际,郑薇已举着匕首杀到。

云容华大惊之下举手格挡,生死之间倒也暴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一手架住郑薇,一手举着簪子逼向郑薇心脏。

只是郑薇也不是吃素的,她死死钳住云容华的手,猛地一发力,将云容华绊倒在地上,自己也压了上去。

云容华拼死反抗,两人不知在这方寸之间打了几个滚,终于,云容华怒喝一声,郑薇支撑不住,手腕松了松,她手里的直冲着郑薇的喉咙插了下去!

郑薇猛地一甩头,簪子险险擦过她的脖子,□□了一个人的背。

那人痛苦地闷哼一声,软倒了身子。

云容华必杀一记被郑薇避过后,她像被刚刚那一幕惊醒一般,使出最后的力气将云容华从身上扳倒,终于将匕首□□了云容华的胸口。

眼见云容华口喷鲜血,郑薇拔|出匕首,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更重要的事。

她也不管对不对,看一个石台上放的有茶水,便往郑芍脸上泼了过去。

片刻后,郑芍起身,却没有看郑薇,而是指着云容华的尸身,颤声道:“陛下,陛下……”

郑薇刚刚像断片似的脑子立刻接上了弦:云容华刚刚那一簪子刺中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

郑薇脸上身上冷汗涔涔冒出:太大胆了!她实在是太大胆了!

早在云容华说出那些秘事之后,郑薇便知道,即使此次他们能顺利脱身,回去后皇帝也不会放过自己和郑芍!

她原本没想太多,只在扑向云容华的那一瞬间身子歪了歪,让云容华成功地架住了自己。

云容华多年在宫中养尊处优,早不复早前做罪奴时的身体状况,郑薇试了几次她的身体力量就有数了。她刻意在打斗时引导她向皇帝的方向翻,果然,云容华为了保命,立刻就乱了阵脚,被郑薇抓住机会,让她把那根簪子□□了皇帝的身上。

只是,现在皇帝被云容华尸体压在下面,情况如何,郑薇竟有些不敢去看。

她只觉两只手比灌了铅还沉,眼前一阵阵发黑,杀了皇帝的后怕兴奋和身体的极度疲惫对抗着,而郑芍的脸在她眼里一时模糊一时清晰。

这一天,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放心,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

“……这个孙掌事还真是个痴情人,姓吴的不过许了她一个继室之位,她竟能暗中为吴家卖命十几年,便连云容华出现在皇帝,哦,先帝面前,都是她费心安排好的。若不是她手中握着的秘密,先帝也不会被迫宠着云容华那许久。她也不想想,先帝那般骄傲的人,怎会由着她们摆布?只是灌云容华芜子汤,已算手下留情了。”

郑薇怔怔听着,轻声道:“不过是求一个有情人,孙掌事,是个苦命人。”

“你啊你啊,”郑芍恨铁不成钢地点着郑薇的额头:“你心也太软了些。别忘了,孙掌事合着吴庶人害了我们多少回。我们刚进宫没多久,她就设计让柔嫔掉了孩子,若不是你机灵,拽着我躲过去了,我们姐妹早早就入了轮回。”

郑芍一说,郑薇也想了起来,那一回明面上是李美人听了江昭仪弟弟唆使才去撞的柔嫔肚子,可江昭仪跟柔嫔本没有利益冲突,又是个最擅明哲保身的,她干嘛去淌这趟浑水?

如今郑芍在后宫权柄不同以往,何况又没有了皇帝的掩护,这些事她只查问了景天洪,便得到了详细的内情。孙掌事做下的事不止这一桩,她用吴琏清昔年留下的人脉和多年在宫中的经营,成功让江昭仪弟弟中计,给李美人带了话为她所用,就连太子的中毒事件背后都有她若隐若现的影子……

一想到这些阴谋诡计,郑薇心中便厌倦透顶,恰在此时,殿外有人禀道:“太后娘娘,您的冠服送到了。”

郑芍精神一振,口中却道:“放着吧,我待会儿去试。”

殿外那人却迟疑道:“太后娘娘,陛下登基大典正是三日后,您的礼服拖不得了。”

郑芍翻了个白眼,掩袖泣道:“今日正是陛下停灵第七日,哀家待会儿要亲自去灵前守灵,你是让我今日着艳色到陛下灵前吗?”

“太后,奴婢不敢。”

郑薇看着郑芍表演,空阔的殿中此刻只有她们姐妹二人,她抿嘴笑道:“你这演技太浮夸了。”

皇帝死了有近一个月,郑薇回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心中仍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那一日她昏迷后,也不知郑芍怎么做的,总之,在她醒后,洞中没有一人向郑薇问责皇帝之死。郑薇心里不踏实,只是洞外叛军搜山越发频繁,她也不好脱身,只好等着援军到来。

景天洪和沈俊领着西北援军杀到时已经是第三天上午,山洞里断粮一天多,四处干净得连耗子都没有一只。郑薇饿得手脚发软,又被郑芍打包塞进了鸾驾。随后,在回京的路上,姐妹二人得知京城失陷,皇后和太子被杀。

由于惠妃所生大皇子过于鲁钝,且惠妃出身低微,郑芍身后有侯府支持,省去其中各种博弈,京城收回后,她所生的三皇子便成了下一任皇帝。

郑芍眨眨眼,难得俏皮了一下:“谁让我现在是太后,再浮夸,他们也得跟着我演。也亏得是你,我的事才这么顺利。”

郑薇“啊”了一声:“跟我有什么关系?”

郑芍神秘地笑了笑:“成王蜀王那两个笨蛋,真以为沈国公那个老狐狸会跟他们干,也不想想,假如先太子还活着,这皇位会让他们来分一杯羹吗?”

此事郑薇这几日也有所耳闻,今上跟这几个隔了不知几代的堂兄弟原本就没几分情意,否则也不会一坐稳皇位便急着削藩,只是不知此事被谁给泄露了出去,才引来今日这场杀身之祸。

成王所部郑薇也见过,便是在避暑山庄搜山的那些黑衣人,而蜀王趁京城守备空虚,伙同内奸打开城门冲进皇宫杀了太子,二王合谋做下了大雍朝世宗年间第一桩,也是唯一桩谋逆大案。

对了,三天前朝臣们才吵着定了先帝周显的庙号,“世宗”。

郑薇实在不想再操心这些乌糟糟的事,想起一事,笑道:“我早听说你要放我走的,现在又扣着我,莫不是你舍不得我,不愿意放我走了吧?”

郑芍促狭地笑道:“好不害臊的妮子,你就这般急着要嫁人?”

郑薇张口结舌,想开口分辩,脸却不争气地红了:“谁,谁要嫁人!”

郑芍抬头藏起眼中深深的不舍,早开的秋海棠在窗外摇曳生姿,她轻声道:“再等几日,薇薇,我亲自给你送嫁。”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我总算可以小小松一口气了,越到结尾越感觉想写的好多没写出来,但是每个零碎的内容单独写的话又觉得索然无味,拖啊拖拖啊拖就拖到了今天。不找任何理由,就是我对不起大家,其实我都记不得有多久没看评论了,不敢看啊,即使我写完了我也不敢看,我,我还是掩面滚走吧。

对了,之前说有些事在正文里写了觉得拖沓,不说清楚又觉得缺点什么,应该还会有一到两篇番外单独交待,有兴趣的亲们可以等等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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