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才见夜君站起来,走到窗边,轻声道:“她其实并不像阿蝶,她远比阿蝶要执着许多。”然后转过身来,朝众人安抚的笑了笑:“或许她比我更适合夜君这个位置,能给夜刹带来不一样的前途。”
夜三冷冷问:“你有什么根据?还是说就是你的预感?”
“我的预感素来都很准。”夜君微笑道。
堵的众人皆无话可说。
夜君进屋的时候,扶桑正倚在床上,手抚着高耸的肚子,不知在想什么。
暖黄的光照在她精致的脸上,妖媚的不像话。
他在床边坐下,静静看了她半晌,突兀道:“你不如嫁给我,做了这拂阑轩的主母,夜刹照样任你差遣。”
扶桑转过头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我这么大的肚子,自然是有丈夫的人。”
“所以你是为了你的丈夫?”
扶桑眯眼:“你是来套我话的?”
夜君笑了笑,不置可否。屋里的气氛沉默了下来,许久他才低低笑了一声:“既然非得做首领,就好好休息吧,明天准备应,夜刹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孕妇就手下留情。”
扶桑道:“这样最好,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够不够做我的属下。”
事实证明,扶桑说的不是大话,当十六子全部败下阵来,她仍能站着,虽然身子有些打晃,唇角也有血丝滴滴答答往下淌,但托着腹部的一只手却稳稳当当,始终未曾移动分毫。
夜君提着剑走过来,却没急着动手,反而问:“你的招式和速度不成比例,显然是功力受抑,你的武功还剩下几成?”
“两成。”她伸手擦去嘴角的血丝,冷冷一笑:“两成就足够了。”
“这就是你等不及的理由?”
“是。”
语罢一挥手,沾着血的黑纱收到她的袖中。
夜君无奈的将剑抽出来,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考虑?做拂阑轩的主母,这是笔很划算的买卖。而且,我不介意你有别的丈夫和孩子。”
身后的十六人齐齐倒抽一口气。
“笑话!”
扶桑不再理他,一手托着腹部,一手抖开黑纱。
夜君叹了口气,然后提剑迎上!
刀光剑影,黑纱纷飞。
有血珠从缠斗的人影里甩出来,溅在十六人脚边,砸出血花,却不知是谁的。
剑影落下时,扶桑的黑纱缠在夜君的脖子上。而夜君虽然仍握着剑,但却只剩了剑柄。
却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盯着前方,谁都不敢相信夜刹如今竟会被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打败。
场面凝滞,唯余带着血腥味的风四下流动,吹的扶桑长发飘舞,露出一张美艳却毫无血色的脸。
她松了手。
夜君一愣,随即半跪下来,朗声道:“夜刹十七子,夜无影见过新首领——东方扶桑夜君!”
十六人皆脑子发懵,却见夜三突然叹了口气,也跟着跪下:“见过新夜君!”
其余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震惊于扶桑的武功中,纷纷半跪下来。
“夜刹见过新夜君!”
“夜刹见过新夜君!”
“夜刹见过新夜君!”
于是,在所有人恭敬的跪顺中,扶桑那张美艳的脸终于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然后,闭上眼,身子往后倒去……
夜君飞快上前,一把抱住她。
经过这么一折腾,扶桑早产的合情合理。雇来的接生婆和丫鬟忙进忙出,而夜刹十七个人皆守在门外寸步不离,屋里时不时传来女人压抑的嘶喊,听得人分外揪心。
夜无影抱臂靠在树下,一动不动。
其间夜九同另外几个人过来,试图劝些什么,却被夜三拦住,拽到旁边。夜三望着他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不动声色退到一边,同他一道守着。
屋里的嘶喊声起起停停,不时还夹杂着稳婆焦急的叫唤,让人觉得里头的人似是徘徊来生死边缘,来来回回没完没了。
入夜,无月无星。
一声蓦然拔高的尖叫划破夜空,随即一切都没了生息。
夜九慌了般就要往里跑,被夜三拽了回去。
片刻后,稳婆满头大汗浑身湿透的打开门,问:“哪位是亲人?”
夜无影上前:“是我,请问……内子的情况如何了?”
稳婆擦着汗,笑道:“恭喜相公了,夫人生了个千金,母女平安!”
那一瞬间,夜刹众人皆松了口气,而夜无影却好似失神般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嘴角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
“既然夜君已经平安,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夜三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招呼其他人一块离去。
夜无影的手在门上顿了顿,轻轻推开了门。
睡房里燃着淡淡的安神香,安静的落针可闻。
丫鬟守在外间,忙站起来行礼:“夜君……”
他已经不是夜君了。怕吵醒了沉睡的人,夜无影就没有纠正丫鬟的错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挥手叫她退下。
屋里很静,点着暖黄的光。扶桑躺在床上,身边放了个包着婴儿的小小襁褓。
夜无影轻轻在床边坐下,细细打量着沉睡中的扶桑。
闭着眼的扶桑,少了些妖媚,多了些纯净。
他忍不住思索,这个人到底哪里同乌蝶相像,能叫他这么关注。
不像,其实一点也不像。
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女子能跟她一样吧。
“看够了么?”
扶桑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才生产后的脸色苍白的吓人,直直凝视着眼前的人,明明一双妖娆的桃花眼,却给人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夜无影不解:“怎么这么看着我?”
扶桑冷笑:“我是你内人?”
“咳咳!”夜无影尴尬的摸摸鼻子,眼神往床里瞅了瞅,转移话题道:“这孩子长的可真像你,将来定是个美人儿。”
“没看出来!”
“呃……”
怪异的气氛僵持了片刻,扶桑突然道:“以后我就是夜刹首领,可是?”
夜无影点头:“我也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叫旁人一声‘夜君’。”
“那好,我先给你个任务。”
“哦?”
下一刻,夜无影的手里就被塞了个精致小巧的襁褓,他诧异的看着她,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扶桑道:“把她带走,你先照看着吧,别让我看见。”
“为何?”他脱口而出,头一次见这么奇怪的母亲,
好不容易生下来的骨肉竟叫旁人抱走?
“我不喜欢孩子,这样的理由行不行?”她看也不看襁褓中的孩子一眼,又重复了一遍:“我看到这东西就觉得烦,你赶紧抱走。”
这东西?说的是她亲生的女儿?
夜无影这下不是诧异了,只觉一股怒火从胸腔里蹭蹭窜起来。沉声问:“究竟是为什么?”
挺拔的身躯堵在床前,打算若是得不到答案就绝不挪动一步。
意外的,扶桑并没有解释,反而抬手挡在眼前,神情似是倦极。许久,她才睁开眼,一言不发,撑着产后虚弱的身子站起来,绕过夜无影,径直往门口的方向走。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走,那我走,总归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
才走了数尺,就不得不停下来,捂着肚子,扶着柱子喘气。
夜无影咬牙:“夜君的命令,夜无影哪敢不从。夜君还是好好在这儿休息,我走就是了!”
他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将扶桑的腰身并胳膊一起揽过来,半扶半抱的将她弄回床上。
完了还不置可否的低声了句:“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当身子是铁打的不成?真是个疯子。”
“还是个变态。”扶桑半睁着眼,挑了挑眉。
见她实在疲惫的不行,夜无影也没再说话,给她放下床幔,又吹了灯,确认窗子都关好不会漏风之后,才抱着孩子离开。
拂阑轩是个山庄,客房自然不缺,于是夜无影挑挑捡捡以后,终于选定了庄子最里头的一间小屋,拉着夜刹几个人彻底收拾了一番,才带着孩子住进去。
屋子不大,却是全山庄阳光最好的,门前有花园小湖亭子山石,而且位于山庄深处,故而又安静。
夜无影在摇篮上方挂了个蝴蝶的小风铃,孩子不睡的时候就推着它到窗边,阳光下的风暖洋洋的吹来,吹着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而另一边,扶桑的房间,也就是夜无影曾住的屋子,,除了丫鬟送一日三餐和茶水外,竟一次也没有打开。然而,送进去的东西,除了清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动过。
几日后,夜九和夜十六闯进了小屋,彼时夜无影正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孩子玩,见状无奈道:“十六你跟着谁不好,偏偏跟着阿九,也学的这般毛毛躁躁。我在想,是不是我以前太放纵你们了?”
夜十六脸一红,不再说话。
反而是夜九,不满的嚷嚷开了:“是啊是啊,老大你现在都快成了奶娘了,你这水平我们可比不上!”
“胡说,明明请了好几个奶娘,我怎么会是。”夜无影失笑,回过头去继续逗弄孩子。
投入的模样引的夜九和夜十六也凑过来,伸长了脖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