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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离开(二)(1 / 1)

“主上……”掠梦诧异的惊呼,不过后半句话被浮生拦了回去。

浮生没听见似的,只探手试了试暖炉的温度,问:“主上要再转转?还是现在回去?”

“我困了,回去睡觉吧。这次,你不要穿衣服。”

“……好吧。”

两人的身影不久便消失在树林深处,只余下身后掠梦望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浮生到底还是徒劳无功了些,因为鄙安还是将那些炭块取了出来,没吞下去,却摆在胸膛上,绕着心脏摆成一圈,中间作为点缀还特地挑了块最红最通透的。

“嘶嘶”声听在耳边,简直妙不可言。

以至于她在床上连滚两圈,笑的浑身打颤。

她一点都不好奇护法大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来寝殿了的,只知道屋里连带着一起失踪的,还有不少金银铁铜类的物品,甚至连窗台上摆的花瓶都不见了。

不过,她从床上坐起来,脸上的笑容故而变得灿烂无比。

好似……妆奁的暗格里,还有一样。

傅忘川踏进寝殿的时候,鄙安正坐在床上,手里拿了把剪刀上下比量,腿上还放了团剪碎的红绸布,不知在做什么。

“啪!”一个东西被扔在地上,傅忘川抱臂立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起伏的胸口似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气:“这就是你想要的?毁了九重塔,然后身败名裂毫无顾忌的去死?!”

地上躺着的,正是百家门派迫九重塔定下的五年盟约。

的确,此番只留“塔主”不存“至尊”,可不正是狠狠给了九重塔两扇响亮的巴掌!

“大长老,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鄙安抬起头来,眼中波光如水,却幽深看不到底。

他确实不想来!所以才命浮生日夜她身边呆着,这次出现,大约也是听说了她玩炭火,知道她精力充沛,怕再做出什么损害九重塔名利之事吧。

这样的忠义,着实令人可恨。

鄙安伸手拽了拽傅忘川的袖子,而后从床上跪坐起身,在傅忘川转头的瞬间拉下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带着浓郁脂粉香气的唇舌,湿漉漉的绕着他的唇缝舔了一圈,猝不及防戳进里边,继续舔舐。

傅忘川的身体有些发僵,随即狠狠用力推开了她。

“你疯了!”

可能用的力太大,鄙安一下子摔到地上。她撑着身子爬起来,笑:“不是一直都很疯么?不仅疯,还变态!傅忘川,都是你逼出来的。”

她说这话的语气很随意,没半点指责的意味。相反,还有种深溺其中的妙味,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五十步笑百步,疯子笑傻子,大长老,你以为你正常到什么地方去?”

傅忘川转过身,勉力使自己不去听那些疯言疯语,声音冰冷:“你哪儿都不能去,直到五年后,重新夺回至尊之位。”

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步子,头也不回的补了一句:“从今往后,你不会再一个人呆着,我会让浮生来看住你。”

一直到门砰然关上,鄙安都没从地上站起来。呆滞了半晌,她忽然抬手摸了摸后脑,黏腻腻的触感已经告诉她方才摔下来到底摔到了哪里。

她是个变态,越痛越雀跃。可是这次,似乎不那么开心了。

爬到床上,又拾起那团被她扔了的红绸布,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找个挺久,才在床下翻出一个半新的布娃娃,将那些红布穿在娃娃身上,满意的拍了拍手。

打那儿之后,傅忘川果真没来再来过寝殿,不过浮生回来了,而且这次彻彻底底的长住,睡在外间的软榻上。

浅眠里,有人扯他的头发,一松一紧的,猛不迭脖子上又酥酥发痒。

“又在顽皮了。”

榻上的人睁开眼,握住身上不安分的手腕,无奈又好笑的叹口气。

力道并不大,轻轻一动就能挣脱,不过鄙安丝毫没有挣扎的想法,反倒直接趴在了他身上:“我只是在思索,纤细的头发贴到身上,会不会比刀剑好用,就像这样……”

同一时,一根头发在指尖上飞快拉过,瞬间就扯出一条小小的口子,皮肉翘开,殷红的血珠就渗了出来。

已经习惯了她的性子,浮生索性就将她的善变当成小孩子的顽劣,不仅从不说重话,还一味宠溺纵容着。

他轻手推开她,起身找出伤药和丝带,细心给她包扎。

柔软的丝带一圈圈的绕,浮生望了眼窗帘缝里透进来的阳光,问:“主上今天想去哪儿玩?”

“平乐镇。”鄙安想也不想。

“那日的小树林,主上还没有逛完吧,要不今天再去看看?”

听到这样委婉的拒绝,鄙安一时没忍住就笑了出来,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总归我现在跑不了也死不掉,随你就好。”

手指已经包好了,包扎的人却久久无语,半晌才听到一声轻若幻觉的叹息。

四大护法的事务好似不如传言中那样繁忙,至少,现在他们都闲着。

也不对……自己身边这个就不是。他可是奉命时刻坚守岗位,来看住她的。

九重塔震慑江湖的四大护法——东浮生、西召光、南掠梦、北天影,意为“浮光掠影”。

同镜花水月一样的意思。

召光是个伪君子,成天打扮的花里胡哨,嬉皮笑脸的,说起浑话来比流氓还流氓,实打实一副道貌岸然的纨绔子弟模样——天影是这么形容他的,整个九重塔都知道。

鄙安见到四大护法齐聚一堂的时候,还是在上次险些遇刺的小树林里,掠梦在指导天影武功,而召光就懒洋洋的躺在旁边大石上,咪杯子里的美酒,喝着喝着,就快睡着了。

一只细长滑腻的手伸过来,拿走了他的杯子。

召光不悦的睁开眼,却在看清眼前人的时候楞了楞,随即腆着脸凑过去,厚颜无耻的指着那杯子,道:“这我喝过了,主上用它的话,是否意味着同我亲吻呢……”

“召光!”浮生走过来,歉意的朝鄙安笑笑,还未来得及指责什么,便听得那边鄙安开了口。

“很美妙的颜色。”鄙安将杯子对上太阳,晶莹剔透的翡翠杯中,殷红美酒随着指尖的动作缓缓摇晃,晃着晃着酒杯倾斜,鲜艳的酒汁成一细线流下来,刚巧落尽鄙安唇中。

有两滴酒从嘴角溢出来,蜿蜒顺着下巴往下淌,殷红的液体衬着皮肤异发雪白细腻。

纨绔子弟有些犯花痴。

“比血的味道好喝,不过颜色没有它好看,应该加些东西进去,交融一下才好。”

他没大听明白,脱口就问:“怎么做?”

“这样……”鄙安玩味一笑,随即扬起了自己包着丝带的手,作势就要开始扯。

召光还不明所以,一眨不眨的盯着鄙安的手指头猛瞧。

“主上我没带伤药。”浮生上前一步,拦住鄙安毫无顾忌的手。

鄙安疑惑:“没带?那又怎样?”

他叹口气:“伤口裂开,便不能替主上止血。如果主上非得用,那用我的血好了。”

到这份儿上,召光是个傻子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张俏脸上表情说不出的古怪,忙摆摆手:“这酒是我下山带回来的,反正这是最后一杯,不好喝以后不喝就是了。唉……我想起还有堆事情没处理完,先走了,你们慢慢玩。该去看看那位被我灌醉的了,丢他一个人这么久,不知道醒了没。”

自言自语了一阵子,他转身对鄙安做了个说不上恭敬的“恭敬”礼节:“主上,属下就先退下了。”

“随你。”

“呃……那主上再见。”

召光以前是认识鄙安的,只是从没说过话罢了,他喜欢的女子不是这一类,所以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算是武林大会时候,看见她被折磨而做出的阻拦行为,也仅仅是因为九重塔丢了脸面的愤怒而已。

不过……召光脚下的步子很轻快,他这次算是彻底记住了这个“塔主”,脾性很有意思,或许以后能成为很好的酒肉朋友也说不定。自然,这个前提是她不会做出超过他底限的事情。

谁叫他本来就是个不拘礼法的人呢。

小树林的一端陡峭,能望见整个洛阳城的版图,而另一头却蜿蜿蜒蜒的深入内里,走进去,才发现竟是另一番乾坤。

浮生靠着一洞石头镂刻的拱门,对鄙安道:“这地很安静,阳光也好,是我们四个和大……是我们几个人最喜欢来的地方。”

铺天盖地的雪地干干净净,阳光澄亮,尽头的枝桠下放着一张几案,上头笔墨纸砚齐全,还有张没作完的画。

画上的人着一身墨色衣裳,乌鸦鸦的发披散了大半个画面,墨浓出几乎分不清楚究竟是衣裳还是头发。

姿态随意,却没有眉眼,应当是还未画上。

浮生看着那副画,抿唇笑了起来:“忘川画上的人,是主上吧。”

鄙安有点惊讶:“傅忘川?”

自知提起了不该提的人,浮生怔了一下,随即释然的坦白:“是的。大长老其实……还是很在意主上的,你看这上面的人,虽然还没有眉眼,但是神韵却已经这般相像了。忘川他真的是很在意……很在意啊。”

“还没画完的东西,谁知道完成了又是个什么样子。护法大人,这样的话,你不觉得太果断了些?如果,这样呢?”

鄙安走到画纸后,提笔就在上面用力的、浓墨重彩的划了一道!

一副用心描画的图就这么毁了。

“主上……!”

原本还是如烟雾般缥缈的人,却在五官的位置添了乌黑的一笔,仿佛两只眼睛被生生剜掉后覆上去的黑布条。

浮生目瞪口呆的鄙安再换一枝朱红的笔,在空白的地方落下,一笔笔用力的往下划。不消片刻,整张纸已经没半点空白的地方,大红的背景将整幅画填满,乍一看去好似泼洒的血,触目惊心。

至此,缥缈韵味尽去,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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