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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劫数(1 / 1)

阿碧等婢女们端着瓜果和水晶冰、柚子蜜水,躬身重新回到东厢房的门扉前,轻柔地敲了敲门,恭敬道:“萧公子,请问您就寝了吗?小姐吩咐我们端些瓜果和凉品过来解暑,还请公子笑纳。”

萧正羽原本是倚靠在坐榻上读书来平复心境,不料叩响门扉的声音再次响起,又是与夏侯素菲相关联的事情。他的眉心拧起,暗自叹了一声,觉得自己晨日的举止略有几分躁动,还是年轻气盛不够沉稳,他披了披衣裳,倚窗而坐,如玉山巍峨,让婢女推门推来,声音渺渺道:“有劳小姐和几位姑娘们操心了,还请姑娘们回去代我谢过小姐的热情款待。夏日闷热困乏,食欲不振,胃口下降,我姑且留下这些瓜果和冷饮解暑,晌午饭的时候就不劳烦姑娘们来回送餐了,我将用膳这些食物就蛮好。”

见他神色带着几分慵懒,风姿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阿碧等婢女们不由捻着绢子,面带红霞飞,笑生生屈身道:“小姐特意嘱咐过,晌午饭还是应该吃热食,才能护住胃气,如果冷饮食用过多,会刺激肠道,影响消化,对公子的身体不益,对康复更加不好。”

萧正羽垂下眼眸,伸手拨弄着一下窗台搁放的碧绿如翠的花瓶中的百合花插花,深绿色的叶子紧紧包裹住花枝,如同一双手怀抱着正在熟睡的娇嫩羞涩花蕾,散发出浓郁的芬香。他微微一笑,语气有棱角分明的弧度道:“没有胃口,就是再好的东西送到嘴边也是难以下咽,还是谢过小姐的美意了吧,我想静静安睡一会。”

阿碧等婢女们放下瓜果和冷品,扬了扬绢子,回应了一声“诺”,便以恭敬谦卑的姿态退下了,顺手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扉。

回来之后,夏侯素菲听阿碧等婢女们禀明了情况,低首抚着手上的香囊,一脸温静平易,淡然道:“萧公子能够安睡就好,说明身上内伤的疼痛有所缓解了。”说着,她仰起脸,缓缓地浮现几分轻松的笑意,恍若如镜满月像一盏明灯升起的皎洁,扬声利落道:“紫鹃,你去取半打黄金断续膏过来,随便问问总管庄上还有没有续命熊蛇丸,如果还有,也取几粒准备着,待萧公子起床之后,一并送到他的房间里去。”

夏日的天边像一张火伞,愈发地亮晃起来,阳光开始变着如同钻石璀璨夺目般耀眼,烈日似火的热浪袭来,将圃舍·源溪炙烤着宛如刚刚上架的蒸笼一样,寂静无人的路上渐有透明的蒸气在升腾,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溪边垂柳的细枝一动也不动,树影蜷缩成了一团,蒙着一层尘士的叶子耸拉着脑袋打卷了。各色各样原本娇艳欲滴的花朵也变得有几分颓废焉焉,只是那一树树翠绿萦绕的梨树特别茂盛,树叶油亮发光,枝繁叶茂,给庭院撑起了一片片浓浓的绿阴。

又过了太阳偏西的昃时分,光晕在溪河抹上了一层胭脂的薄媚之色。萧正羽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落之前的余晖时光,把云彩轻轻推开,将一线线闪烁的金斑洒在水面,碎碎迷迷,河畔的金柳似娇羞的新娘,戴着瑰丽灿烂如同赤金红宝石的簪钗,艳影荡漾在流淌的波光里。

萧正羽整理了下衣裳,望着天色明澈如同一潭池水,以及窗外金灿灿霞光映射下佳木的欣欣向荣,脸容的冷峻在赤朱丹彤的夕阳下渐渐沉寂下去。或许在房间里呆了过久的时辰,觉得有些乏闷,他跨步走出了厢房,行步在幽静走廊之间,时不时地遇到有巡院的侍卫和婢女向自己屈膝行礼,让他连连颔首回礼,打扰了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想的惬意。

虽然因为内伤,他的胸腔和腹部依旧有又酸又涨的灼热疼痛感,但是依旧步伐矫健,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山庄后院的花木拥簇,绕过了正厅大堂的红柱绿瓦,直径地迈出了夏侯山庄正红朱漆大门的门槛,漫步于墙垣之外的古松遒劲苍浪之间,寻觅曲径通幽,闻花草自然之香,时有鸟鸣流水杂罄声,浓荫蔽日、幽静深远、空气清纯,感受山水丘壑的静谧幽雅和淡淡禅意。

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松林间踏步如飞而行,脚踩在干脆的枯枝上,并非沙沙作响而是声音似蚊,这讲究技巧和速度,可见轻功非同一般。对此,萧正羽急忙侧身藏匿在一棵松树的背后,他知道这回又有意外情况发生了,只是自己负伤在身,手脚还有些酸软,不知道还能不能扛住,不能贸然采取行动。

果不其然,三个灰影如飞而至,脚下轻灵之极。其中最前面的一人背着一只黑色布袋,有些气喘吁吁,其后紧随的两人不停在左右环顾四周,神态十分警觉,仿佛在掩护着前人安全撤离。灰影皆带着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明摆心中有鬼,意图不轨。

萧正羽不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夏侯山庄附近,更不知道黑色布袋里装的是什么,眼看三个灰影就要从自己的眼底溜走,他犹豫不决,不知是否应该出手一探究竟,还是选择就此放过,不再为自己滋生事端,毕竟来者不善又是高手,而自己身负内伤,又处于寡不敌众的状态。此时,身处郁郁葱葱的黛色参天苍劲古松林中,云深不知处,即使振臂高呼也丝毫不能得到夏侯山庄侍卫的任何响应,只能孤立无援。

正当徘徊不定之时,只见一件五光十色的小物件从黑色布袋里抖落了出来,或许由于灰影人步履太过导致有少许颠簸,小物件落在地上还滚了几步,停在萧正羽视野的几尺之外,似一只憨态可掬的醒狮模样,不仅色泽明艳生动,还散发着一阵扑面而来的清新香气,让人感觉精神为之一振。萧正羽的心中暗忖道:“是香囊”,他不禁一凛,香囊是系于腰间或肘后之下腰带上的随身饰品,证明黑色布袋里装的不是别物,只能是人,如此被掳走,恐怕凶多吉少。

为此,萧正羽的心念已定,人命关天,不能坐视不管。他折了一枝松叶飞指而出,松叶细长似针,宛如锋利暗器一般刺向为首背着黑色布袋的灰影人的胸膛,灰影人立马刹住脚步,身形侧转,及时格开。萧正羽趁机快似飘风般逼近,挥出一掌势挟疾风,将灰影人震开的同时,顺势往后抓起黑色布袋负在自己的背上,便向东南方夏侯山庄的方向疾奔离开,他明白当下形势并不适合恋战,只能以救人为目的,走为上计,蓦地里风声从耳边滑过。

灰影蒙面人岂能善罢甘休,其中紧随其后的俩人迅速窜纵而至,同时抽出两条乌黑的长鞭,带着嗖嗖风声向萧正羽的的头顶上卷了过去,萧正羽没有回首,凭借锐敏耳力判断长鞭袭来的方向,矫捷滑步避开,继续向前方奔去。

见状,灰影蒙面人凌空而跃,身手如同虎豹一般迅猛,长鞭挥舞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如同蟒蛇吐芯,带着凛冽杀气,只逼萧正羽的后脑勺。

萧正羽见凛凛杀气,迫视着自己避无可避,便右手从腰间抽出软剑,几个凌空旋转,荡成一圈圆光,绞住长鞭的猛烈攻势,让其暂且不能动弹。他原本想用软剑直接斩断长鞭,不给对方上手的机会,却不想长鞭竟然是用特殊的藤甲编制而成,即使是陨铁精钢锻造出来的刀剑,也不能轻易将其折断。在鞭剑相持之下,剑把鞭绞住,鞭把剑锁死,两方眉头紧皱,都在拼尽全力意图将对方的兵器折损,原本背负黑色布袋的灰影蒙面人更是大喝一声,怒气冲冲地向前疾奔,抽鞭上来,鞭梢“刷”的一声向萧正羽精致的脸庞上击去。

面对左右进攻,萧正羽正愁难以脱身,眉心一动,仿佛找到了破解之法,他瞅准机会,身形晃动,斜身向旁蹿出避开了鞭笞,手心已离剑,软剑却被两条长鞭紧紧裹住,依旧悬在半空,真气在结束对冲的一刹那,来人的鞭梢恰好又打在了百炼精钢的软剑之上,在两股内力夹击之中,鞭梢发出“咔嚓”一声便瞬间断裂,断裂之力强劲地向外扩散,又使之前萦绕在软剑剑身的两条乌黑长鞭猛然之间收到了外力干扰,发出幽鸣般的呜咽之声,便如同水蛇一般绕开了软剑。随之,萧正羽一个拂袖转身,顺利将软剑重新又握住手心。

灰影蒙面人登时省悟,从惊惶中觉醒过来,萧正羽已然背着黑色布袋跃至数丈之外。三名灰影蒙面人紧追其后,奔行奇速,长鞭嗖嗖袭来,险些落在后背的黑色布袋里上,不是打上了树身,便是被枝叶弹落。萧正羽见来者脚步生风,步步进逼,蓦地里嗤嗤嗤连响,不断挥舞长鞭席卷杀气,来势凌厉,一旦身体被重重的长鞭击中,普通人等便将口吐鲜血当场毙命,即使会武之人稍不留神也会深受重伤。为了避免黑色布袋被鞭击中,他只顾不分方向躲闪,距离夏侯山庄的方向越来越远。

萧正羽不知道自己背上所负之人是否能够挨得起一鞭之力,但是知道前方已经临近山峰,自己没有多少退路。丛林越来越密,荆棘一蓬蓬,阳光被郁郁葱葱的青枝绿叶截留了一大半去,余留的部分也被低矮的灌木丛过滤着隐隐绰绰,棘灌木和其他树木交错生长,开路越来越难,行进的速度放慢,眼看就要被灰影蒙面人迎头追上。他原本受了内伤,现在又背负一个人前行了数里,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还要迎战三名武功不凡的挥鞭者的迅猛袭击攻势,面临的局势并不乐观,取胜的把握七上八下。

与其在背后被人偷袭,不如正面交锋对垒。萧正羽迅速将黑色布袋顺手轻放在地,提气丹田,从腰间再次抽出寒光闪闪的精钢软剑,“哗”的一声,手腕一振,长剑抖得笔直,挺出疾刺,使出破鞭式,左右弹开迎面袭来的两条长鞭,顺势踏前半步从另一条鞭梢掠下,剑尖直削灰影蒙面人的眉心。这一招弹、掠、削三式不蔓不枝,一鼓作气,中间并无半分拖沓。

剑尖未至,剑气已经呼啸而过,灰影蒙面人不禁向后跃开三步,锋寒的锐利气息还是直往毛孔里钻入。“好剑法,虽然是一柄软剑,但是挺得笔直,丝毫不带一丝颤动,来势凌厉,难以硬挡。”一名灰影蒙面人双目如电,不由赞道,语音瓮声瓮气,粗大低沉,自有一股凌人的寒气。说罢,竟然有些怜才,轻叹了一声:“可惜爱好多管闲事,注定命不长久。”

另外两名灰影蒙面人凑上前来,被萧正羽的软剑斩断了自己手中所攥长鞭的那人愤然喝道:“不能轻易了结他的性命,定要将他鞭笞三百有余,打着全身上下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为止。”另外一个低声附耳嘀咕道:“此人仪表俊朗非凡,又手持精钢软剑,定是昨日打伤主公之人,不可小觑。”

“既然如此,今日定然不能留你活口。”最先开口的灰影蒙面人攥紧拳头,冷笑一声凝在嘴角道。虽然三人的面色凛冽,目光凶狠,但是对萧正羽依旧心有余悸,谁也不敢冒然近身出手,生怕一不留神就妄辜做了枪打的出头鸟,为自己招来横祸。

萧正羽见来人心中有所顾忌,顿时鼓足中气,故意蹙眉,声音陡地严厉道:“怎么,还不挺身过来送死?刚才本想只是救人一命,不愿见血封喉,岂料尔等这么口出狂言,急于赴死,索性就成全了你们!”对方见他目光犀利,踌躇满志,果于自信,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了一眼,手中长鞭攥着原本跃跃欲试,手脚此刻却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疑迟片刻,三名灰影蒙面人窃窃耳语了几句,彼此眉目之间闪过了一道亮光,随即两名灰影蒙面人迅疾挥舞长鞭横扫过来,连进三招,萧正羽左右各自回避,出手还算利索,锐利的剑气回荡将长鞭弹开,影蒙面人哼了一声,随即拳脚齐施,萧正羽当下伸手挡格,将其拳力卸开,并臂力一沉,抓住进攻的灰影蒙面人的领口,“砰”的一声将来人的身体掀开两、三丈之远,对方被重重地跌落在丛林之中,发出了哀嚎几声。

蓦然之间,萧正羽忽然觉察形势有些不对,只听背后传来女子柔弱的“啊哟”之声,声音清脆愈发熟悉,他的眉头紧蹙,面色沉了下去,虽然还未来得及回头,但是心中已经明晓被掳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夏侯山庄的二小姐夏侯素菲。原来,昃时之际,夏侯素菲在丫鬟紫鹃的陪同下,打算到正堂给哥哥嫂嫂稽首请安,不料行进在路途之中,却被几名灰影蒙面人拦截,对方目的性很明确,不图钱财只为掳人,直接伸指急点,点中了她腰门“章门穴”,留下一句“就是她,夏侯山庄的小姐,还真是个美人胚子”,便利索将其装入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布袋之中,飞身离开。幸亏当时丫鬟紫鹃被夏侯素菲临时支开,否则必然会被不速之客当场抹了脖子,命丧黄泉。

再细说一点,因为不知道萧正羽翌日是何时启程离开夏侯山庄,夏侯素菲唯恐晨日自己起晚了耽搁送礼,便在向正厅行进的走廊里突然想起此事,吩咐紫鹃提前把从总管那里取来的黄金断续膏和续命熊蛇丸及时送到萧正羽的东厢房,以保万无一失。纵使醒狮刺绣祥云香囊不能如愿以偿地赠送出去,若能将夏侯山庄独有治疗内伤和跌打的良药顺利送出,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此事不仅可以聊表对萧正羽施以夏侯山庄大恩大义的满怀感激之情,而且她想他兴许会有助于他更加迅速地康复,便满心欢喜。如果再幸运一点,他在擦拭膏药的同时,或许还能隐约回忆起她这么一个人来,更是含了一抹高兴,即使没有结局,也捎去了一份平安的衷心祝福。想着想着,她不禁抿嘴清浅一笑,埋头抚摸了一下揣进袖中的醒狮刺绣祥云香囊,已经留有余温。哪知抬眼之际,目光已经与几名灰影蒙面人相交织,瞬间被人点了穴位,站立不住,无法动弹。

凡人被点“章门穴”,虽然需要过得一时三刻,穴道才会自然全解,但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嘴角和筋骨的麻木都会有所松懈,通常被点穴之人可以发出微弱的声音,并且能够乏力地扭动腿脚。由于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萧正羽的意外出现和挡道,让原本半盏茶的时间就能走过的丛林,硬是拖沓了两刻钟,夏侯素菲被掳已经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逐渐有了几分知觉,手脚横竖乱蹬竟然从黑色布袋之中挣脱了出来,露出了娇颜和玉颈,她左右环顾,一眼就瞥见了萧正羽正在迎敌,又是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挡在了危难之前,眼中涌现出晶润的亮色。

正当此时,萧正羽察觉到对方进攻阵势藏有猫腻,果不其然,当他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由于受对方长鞭攻势的引诱,已经距离黑色布袋四、五丈之远,而剩下的那一名因为长鞭被折断而没有发起攻势的灰影蒙面人,早已趁机一把拽起夏侯素菲挟持在眼前,轻轻一嗤,看似漫不经心道:“这个美娇娘现在在我手上,若是你再敢妄动一下,我就立马要了她的命。”

萧正羽目光一凛,脸色生硬如铁,让众人心里骤然发凉,有着几分怯弱,以为他不会顾及夏侯素菲的性命,执意要执剑上前。挟持夏侯素菲的灰影蒙面人不由得横他一眼,已然含了几许紧张的神色,呃住她的喉咙要害,夏侯素菲不禁眼睛发直,喉管干涩到了极处,发出一声咳音,她忍住疼痛,焦灼地喊了一声:“萧公子,不要放下兵器束手就擒,他们不会仁慈的。”听到此,灰影蒙面人的眼神中蕴着森冷的怒气,他加重了呃喉的力道,夏侯素菲顿时感觉上气不接下气,透不过气来。

萧正羽心底轰然一声,眸光一凉,神色黯淡了下来,似要准备放下软剑,他知道对方的手段凶狠,也明白自己如果屈服可能就此命丧于此,但是他于心不忍,仿佛又万千蝼蚁在心坎爬过,潜意识中已然没有了退路。在神色踌躇之间,之前被他抛出数丈之远的灰影蒙面人已经跃然起身,一声断喝,挥舞着长鞭咆哮而至,萧正羽立马回神以剑身相挡住,剑风虎虎,却已经来不及,胜负原本就在一念之间,他的胸膛被陀螺旋转的长鞭刺出一条长三寸有余的伤口,鲜血泊泊喷溅而出,染红了一旁沙地柏等落叶灌木,叶缘全然泛红,盛开出如同流丹似火层林尽染般枫叶的丽日眩目颜色,于无声中在夕阳余霞成绮的灼眼中迎风作响。

夏侯素菲双眸血红,身体猛然一抖,胸口剧烈起伏,带着愈加凄厉的嗓音嘶喊道:“萧公子,素菲真是害苦了你,你可千万不能倒下。”

灰影蒙面人唇角终于挑起了一丝笑容,冰冷的眼底有火焰灾跳跃,那是杀戮带来血腥的快感。萧正羽和夏侯素菲从他们的眼色中瞬间顿悟,今日上门挟持的灰影蒙面人与昨天不请自来的“七人众”就是怙恶不悛的一丘之貉,因为嗜血的兴奋和狂热,是绝大多数人所不具备的本色,并且目标都瞄准了夏侯山庄,而且意图更加精准。

对此,萧正羽咬牙强忍着剧痛,面上不漏回肠百转之色,眉毛深深蹙起,澹然一笑,不屑一顾道:“放心,我还不会死,不能让这些为鬼为蜮的小人得志。”

夏侯素菲知道他的伤势不轻,加上之前内伤,已处五脏俱损的地步,她的心底如同被钢刀铰刮一般,冷冷抬眸,带着恨意斜睨了身后的灰影蒙面人一眼,豁出全部力气,满脸鄙夷之色,气忿忿地嗔道:“不错,竖子不足为谋与惧。萧公子,你也莫要顾及于我,他们既然有意要掳走我,自然怀揣着有什么地方要用得上我的心思,我对于他们而言,还有利用价值,便不会轻易就要了我的性命。”虽然,她还未被解穴,体弱无力,说话气息微弱,但是语调铿锵,严词厉色。

这番侃侃直言显然激怒了灰影蒙面人,他欲立马挥掌将夏侯素菲毙命于手下,却神色间踌躇不定,仿佛被人抓住了软肋,只有任凭拨弄戏谑。

萧正羽凝望着她,眸光里闪过一丝赞许和怜悯,临危不乱原本是男儿家的本色,他却在夏侯素菲的身上看到了难能可贵的影子。

灌木丛林间风声如涛,带着一波波带着呜呜呼呼的抽泣声猛啸而过,虽正值七月流火盛夏的酷暑,却如同萧萧瑟瑟秋日的悲凉,夏侯素菲的衣袍被疾风吹起鼓摆,丛林间传来传来窸窸窣窣的草木声,偶尔有蟋蟀、蛐蛐的尖细叫响,仿佛在寻觅飞鸟的踪迹。

灰影蒙面人最终没有了耐性,他们决定不再磨叽,速战速决乘机解决负伤在身的萧正羽,然后按照原计划进行将夏侯素菲挟持,速速带离山庄。

因为夏侯素菲一点武功也无,三人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而是专心致志地沆瀣一气对战萧正羽,夺取其性命。长鞭矫健如蛇在手腕中灵活挥舞,呼呼夹风,如电、如火、如光,招式干脆利落,处处欲置人死地。萧正羽提剑横扫,还了一招“青龙降虎”,剑法淋漓,却因为使不出强劲内力支撑而还能勉强招架。来人又左中右各方配合有效攻防,上身挥鞭,下身出腿,鞭笞与脚踢齐向萧正羽的身上袭来,如同雨点般银河倒泻而下,萧正羽只得孤身挺立,左掌蓄势,配合右手持剑,剑鞭相抗,掌脚相抵,震得四下鸣响,身形也已经闪到了山峰之巅。

场面看得夏侯素菲心惊胆战,一鼓强烈的意念涌现心头,体内真元力顿时如同咕咕泉水不断冒出,她竟然自行冲破了穴道,侧身在一旁,不知不觉地跟紧了步伐移到山峰观战。众人只顾忙于交锋对战,不敢分神,竟也全然没有留意到她的行止举动。

几十招下来,萧正羽的额头微微见汗,软剑左支右绌,终是寡不敌众,已经呈现败象,灰影蒙面人乘此良机,加速攻势,一人挥鞭如彩击向萧正羽的头顶,一人拳脚并施踢向萧正羽的腹部,一人扬鞭驰骋抽向萧正羽的足下,皆是贴肉而过,相差不及半寸,击刺之准,可见武功高低不亚于昨日的黑衣劲装骑士。

萧正羽纵是凝神应敌,严守门户,也是疲于应付,身上的伤口更是疼痛发作。他在又连续接了五招之后,忽然目光茫然,手臂发麻,直觉胸口闷塞,如欲窒息,身体心神全然不由自主,脚下步伐踉跄,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灰影蒙面人皆是心中窃喜,眼看对手难再有还手之力,顿时放松了警戒。其中一人还算谨慎,连忙纵身挥鞭临空跃起,准备最后给萧正羽一个致命之击。

夏侯素菲大惊失色,仿佛秋日寒蝉冷**仄浸入,眼看长鞭就要击中萧正羽的颈项,她疾步冲上前,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用躯体挡在鞭子的前面,奋力阻止最后一击落在萧正羽的身上。众人见状,皆是瞠目结舌,不觉从心中漾起几分戚戚之意:一则惊奇于她什么时候破解,又是如何破解的“章门穴”穴道,二则惊叹她怎么如此自不量力地不要命来送死,似乎全然做好了与萧正羽同生共死的打算。

“且慢!万不能伤了那个女人的性命,我们还要回无忧谷向主公复命。”在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名灰影蒙面人眼波宛转,及时发出一声急促的呐喊,醍醐灌顶地道。

持鞭之人顿时恍然大悟,深感情况不妙,在惊惶之余,手心一阵阵冷汗直冒,忙不迭地转身收回疾速挥舞的长鞭,幸好还有一刹那时间,侥幸将长鞭折回改变了原来定点攻击的方向,落在了距离夏侯素菲三寸之内的崖石之时,只见嗤嗤声响,石屑纷飞,长鞭仿佛如同铁锤利锐一般,在崖壁上凿出了足有一尺之深的烙印。可见,如果长鞭真的落到了负伤的萧正羽或者夏侯素菲的身上,后果自然不堪设想,定然毙命当场。

萧正羽虽然有些筋疲力尽,但是神志还是清晰,他明晰这样幸运的机会断然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接踵而至的下个一击定当毫无悬念地轻松取了自己的性命,时机稍纵即逝。于是,他的目光如冷箭一般幽幽,暗自聚集体内所剩全部内力,倾泻于持剑的指间,趁着对方仍心有余悸,还未来得及使出第二杀的一念间,掷出精钢软剑蓦地里青光一闪,撇开夏侯素菲,疾飞向前,如同风驰电掣般,一举刺向持鞭之人的背心。对方陡然惊觉,待要闪避之际,软剑已经迫在眉睫。

为了力求自保,持鞭之人出于本能反应,来不及丝毫犹豫,伸出双掌奋力往近在咫尺的夏侯素菲肩头一推,使其身体急退不由自主地撞向萧正羽的怀里。虽然向前窜去的精钢软剑的剑尖直挺,但是剑身为了撇开夏侯素菲却似波浪般轻微摇摆,为了避免锋利剑刃割伤身体忽然倾斜入怀的夏侯素菲,萧正羽选择了向后跃起下落,改变剑身晃动的幅度,却不料脚下虚浮无力,宛如是踩在轻飘的棉花上,原来后跃数尺的足下已经处于山峰的悬空,脚下并无寸土,夏侯素菲倚靠在萧正羽的身上,俩人登时一齐笔直地堕下,疑似有几十余丈尚未着陆。

几名灰影蒙面人见到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矍然变色,半晌说不出话来,疾步奔至山峰前,定眼向下一往竟似万丈深谷,云雾缭绕隐险,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想必夏侯山庄的小姐和半途拦路人跌下皆已粉身碎骨,并无生还可能,正好悻悻而归,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去如实禀奏主公。

且说在坠崖下落的一指间,虽然深知凶多吉少,可能万劫不复,但是萧正羽依旧潜意识地想要给予夏侯素菲更多生的希望,他将她揽入怀中,微微拍着肩膀抚慰着,喃喃在耳畔轻声低语了一句:“傻丫头!”在第一次背负她时,他只是一心在救人脱险,全未思虑其他,况且隔着黑色布袋,业务肌肤之亲。此时此刻,她却紧紧地依偎在自己胸前,虽然隔有一层衣衫,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丰润柔嫩的肌肤,玉软香温让他竟然有一些心神荡漾,心里暗忖:为何自己不能坐怀不乱?随即油然而生了几分愧色。

此时,夏侯素菲虽然惊惶不己,但是身处萧正羽温暖的怀抱中,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喜悦和欣慰,如同杨柳依依,双眸低垂,目光似水由冰凉转为温婉,光华熠熠,顾盼神飞,与自己心爱之人不能同生,但能同死,又岂能不是人生弥留之际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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