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上到了山顶的望江亭,景色果如霍子衡所说的独具一格,兼之登的高,望的远,更让人感到山河壮美。
谢斯年累得顾不上形象,半个人都快挂在霍青山身上,喘着气赞叹:“自己爬上来的,景色是不一样啊。”可不是,这要感觉还是一样,他可亏大了。
几人坐在庭中观景,霍青山取出早早预备好的茶水和点心。
这个观景平台面积不小,四面景皆有不同,云宁和霍子衡正在聊着《水经注》中“石漆”一物,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都到了四周去观景玩耍,亭中只余他们二人。
霍子衡:“我寻访后,在定州的一个小县中发现了石漆,当地人也只用来照明,我这段时间忙,还没开始研究它的使用价值,有机会,我取一些给道长,说不定还能有药用功效。”
云宁笑:“自古到今,凡见到一新鲜未知之物,第一时间就是看它能不能被食用,接着就是看吃了有什么效果,往往此物真正的特性都是在不经意间才被发现的,石漆都被发现那么多年了,食用、药用上恐怕是不用我们再细究了,它既然是可燃的,还是往这个方向去探究,看看它能有些什么用途,或是由什么构成的,为何能燃之类的。”
“你说的对,是我的想法太局限了,昔日曾听道长说过如何用蒸馏制成酒精,如果有机会跟道长一起研究石漆就太好了,有道长指点,必定事半功倍。”霍子衡一脸期盼地说道。
“回去后,我把平时用的器具画成图纸给你,看有没有帮助。”云宁转移话题,“听官兵说李家要抄家,那两位老人家的死因还要查么?”
霍子衡:“张大人找了两条野狗做试验,证实了甘草不能与鲢鱼同食,这就坐实了他们的死因是误食,并非凶杀。”
云宁有几分惆怅:“也好,那么大的年纪了,估计那位李大人都会庆幸他们不用受罪的。”
“不说这个,道长在扬州也有些日子了,快与我说说扬州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云宁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扬州值得赏玩的有很多,像......淮扬菜也很是美味...有运河在,我真想乘船去海边看看。”
霍子衡劝道:“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海上天气变幻莫测,就是在海边,要赶上了飓风暴雨,也极容易出事的。”
“是啊,总要小心着,将军又怎么会选择来金陵呢,之后还要到苏杭么?”云宁疑惑道。
“我们家虽然几代都在京城生活,但祖上是金陵人氏,我这次是专程来祠堂祭祖的,之后嘛,还没定下来要去哪里。”霍子衡接下来当然是准备跟着云宁的,虽然云宁回避他的意图并不明显,但他也不敢冒失,再一次错过,他们可能就真的不会再有机会相遇。
谢斯年等人陆续回到了亭子,有谢斯年在,气氛基本都是活跃的。
他突然想到:“说起来,云宁道长出自上清宫,这上清派的祖庭就在茅山,问云真和云静都说你们还没上过茅山,没想到,却是先上了栖霞山这个佛教圣地。”
霍子衡有些讶异,他对这些不了解,早知道就改去茅山了,看向云宁,干脆提议道:“不如我们改日去茅山吧,有道长带着,我们还能看看宗派的祖庭。”
云宁没有多考虑,摇头拒绝:“很快我就要回扬州了,还要在那边找好地方,准备医学院的筹建,再说了,茅山那里有很多的法师,我去了不是进修,而只是参观两日就离开,这样给法师们留下的印象不好。”
谢斯年急着问:“道长要到扬州去,怎么不在金陵多待一阵呢?”
“已经在金陵停留很长的时间,是该回了,两地离着不远,日后我可以再来看看老太太。”
霍子衡:“巧了,我姨祖母是安国公夫人,前些日子去了扬州,离开京城前,祖母和安国公还嘱咐我入冬前一定要将姨祖母平安护送回京,正好我可以与你一同往扬州去。”
云宁点头,这个她想拒绝都拒绝不了:“确实巧了,安国公老夫人与我有过几面之缘,我和唐小姐也相熟,没想到你们还是亲戚。”
一旁的谢斯年打量了他们两人几眼,默不作声,心里却已经决定了,回去撒泼打滚都得求得父母同意让他去扬州。
在山顶待了许久,几人准备下山,换一个地方赏景。
“这个时节来栖霞山的人不多,待到深秋,枫岭一片金红,或是春时,桃花涧里桃花争艳,那才人多呢。”下山不累,这时候谢斯年再不说点什么出来,他都不好意思提他曾经来过。
云宁走在后面,双子走在她两边,脸上都带着薄汗。
“盘龙山的景色半点不输这里,怎么还玩得这么兴奋,快擦擦汗吧。”
云真:“盘龙山是美,可我们天天在那里,早就习惯了,这里是第一次来,自然感觉很不一样。”
云静:“不说我们,就是道长,现在不也总是笑么,自从和唐小姐、谢公子相识,道长都没以前那么...那么...”
“那么什么?”云宁好奇,她是没怎么留意到自己的变化。
看到云静抓耳挠腮都没想出一个形容词,云真抢先说道:“那么内敛!道长以前什么都藏在心里,脸色少有变化,生气、难过什么的,都是自己独自消化,从不表露,现在虽然也还是这样,但好歹外放了些。”
云宁自嘲:“情绪化不是不好吗!”
霍子衡替双子解释:“她们也是为你好,稳重自持是优点,可什么都憋在心里,未免太过沉重,身边的人看着自然是担心的。”
闻言,云宁拉着双子的手说道:“放心吧,我生活简单,能有什么心事、压力的,你们也想太多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走在最前面的谢斯年大声呼叫:“这位姑娘,你可吓死人了。”
抬眼望去,谢斯年正拉着一女子的手臂,把她往里扯,嘴上说着:“姑娘,那个地方太危险,你掉下去可怎么办!”
那女子眼睛泛红,一只手被拽着,挣脱不开,另一只手半掩着左侧面容,愤愤地骂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你管我死活呢,我就是来找死的,快放开我!”
那女子又看到边上云宁他们一行人都在盯着她,且他们都衣冠楚楚、姿容俊秀的,不禁更觉难堪,挣扎得更为用力。
“我在这,怎么能眼看着你去死呢,姑娘,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看看能不能解决,寻死觅活的有什么用呢?”
谢斯年体力不好,但到底是男子,制住一个姑娘是没有问题的,这些人里,属他最有亲和力,又容易怜惜同情弱者,他细声温柔地劝了好一会儿,那姑娘终于放弃了挣扎,一下子蹲在地上啼哭了起来。
谢斯年也蹲到了她的身边,说些宽慰的话语。
许是第一次与这样俊美的男子接触,还被这么体贴地关怀着,姑娘情绪稳定后开始害羞起来,在谢斯年的一再追问下,放下一直遮挡脸部的手,讽刺道:“我长成这样,活着还有什么用!”
原来这位姑娘的左侧脸上长了一个紫红色的肉瘤,而且已经破溃,看着可怕,十分地影响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