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蒙国沙石关西南三百里,大周朝东库关西北五百余里,两国交汇,有一处水草丰厚的丘陵。丘陵下边有一洼温泉,温泉方圆三五里,周围水草丰美植被茂密,却是一个难得的颐养之地。
丘陵与水泉之间立了一座墓碑,上面写着顯考恩父周府君之灵,顯妣慈母金夫人之灵,下面写着两首藏头诗,正是当年周同为其父母立下的墓碑,撰作出的碑文。
多年风雨磨平了的坟头重新添上了新土,坟前摆满了香炉钱纸、沉香供物,周同伏地长跪,心中无比悲戚,眼眶里的泪水不住劲的往外奔涌,却不愿发出哭声。
日月轮转,如此过了三天,第四天的清早,周同狠磕了几个头,慢慢的站起身,身下被泪水侵shi的一片几乎成了洼地。“父母大人,孩儿武功还不尽如意,等到摸清了仇人的底细,从东海幻境出来,孩儿武功有所成就,就是为咱家雪耻的时候!父亲大人,孩儿这就要出发了,去您的故乡,看一看您当年所行过的足迹。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二老安详,孩儿还会回来的。”
僵硬的身体运转一个‘大周天’轻易的恢复了,如今内功也算精湛,几个日夜不吃不睡也没什么大碍。周同长呼了一口气,吐出xiong中积郁的浊气,揉揉发涩的眼睛,转望四周,这里水清草肥,果真是一块儿大好地方,日后报了大仇,就到这里来养老吧,陪在父母身边,死也甘愿。
周同感叹良久,忽然发觉一事,将一双揉过眼皮的手背放在面前看,手背上沾满了黑乎乎的黄泥,不觉笑出声来,“呵呵,就要离开东蒙国了,也没有必要再去伪装面貌,总要人误以为成三十多岁的大叔,可不是什么好事,呵呵,东蒙的查干哈森是个三十多的老男人,大周的周同可是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呀!哈哈……”
池塘清水一年四季入手温暖,周同脱了衣物爽爽快快的大洗了一回,蒙人的粗布灰衣扔到一旁不要了,换上了和师父一样常年穿着的灰衣长衫。母亲说大周朝乃是礼仪之邦,对衣着穿戴也很讲究,还是稍稍整理一下的好,进了大周朝的城府也好见官。想到此,便着实打扮了一下,洗得乌黑发亮的长发也首次认真的打了结,如周朝人一般在头顶绑了头巾。在清水倒影中一看,还真是一位面目端正且又白净的大好书生相貌,再无原先那般锅底脸稻草头的彪悍模样。
白马似乎很乐意看到周同重回旧貌,大马嘴不住劲的往洗过的白净面皮上舔舐,周同笑道:“你也聪明,能看得出好坏脸来,好,等到了地头赏你一碗酒喝!”翻身上马,一声断喝,白马四蹄尥开,飞蹄踏青而去。
东库关乃是接壤东蒙国于西鸿国的要塞重镇,由于常年无战事,平常只有大周朝一个团的兵力在此屯兵,由一个正团长正五品的督尉和一个副团长从五品参将率领。
大周朝最低编制称做一个伍,最高长官是伍长,辖5人;一个什,什长,辖10人;一个队,(队长)把总,辖50人;一个旗,(旗长)游击,辖100人;一个司,(司长)副尉,辖500人;一个哨,(哨长)千总,辖1000人;一个营,营长,守备和都尉官爵都可以统领,辖2500人;一个团,(团长)督尉、参将,辖5000人。团长营长等指的是实职,而督尉、参将、都尉等是武官的官爵,以品阶高低排序,督尉是正五品;参将从五品;都统正六品;都尉从六品;守备(营长)正七品;千总(哨长)从七品;副尉(司长)正八品;游击(旗长)从八品;把总(队长)正九品;还有无品阶的什长和伍长。
大周朝武官的最高领兵官职是统领一方的元帅或者总督,通常都是御赐封名的大将军担任,官爵一般是正一品或从一品,也算是做官做到极致了,往往都会被皇帝赐予公侯爵位,用来共宗耀祖,世代传袭。
周同少年时熟读周朝历史掌故,今次前来更是做了一番细致了解,对于此也还知情了解。两国多年未有战事,东库关日常管理松懈,把守城门的也就派了一个十人队,由一位什长率领。
守城的士兵见来人身高马大,却是一介书生打扮,再说也是大周朝的穿着,接过竹板做就的身份令牌,确认无假,点点头道:“周同,大周仕雍元年年四月六日子时的,真看不出你还不到十八岁呀,我原以为你总有二十多岁吧,哈啊哈!哦,你是肃北领固永县人?我知道,那里前些年遭了水患,淹死了好多人,许多村子都没了!你们周家园子还好吗?”
周同接过竹板,守城的士兵说话客气,不觉有些思乡的念头,可是,乡在哪里?
“军爷,别提了,我们村子全没了,整村子的人活出来的没几个,我是命大,逃过了一劫。”“哦,真命大,你这是从东蒙过来的?”“是,原是要倒沙石关投奔一个远房亲戚,没想到他家搬走了,这不又回来了嘛!”“哦,东蒙国不是个好地方,那里的人又脏又粗野,听说这两年闹腾的厉害,还是咱们大周好!你去吧,赶明儿考个秀才,也能养家糊口娶媳妇。”“呵呵,多谢军爷。”
东库关内军民和谐,周同逛了半日,多是以礼相待,未见到一个欺压百姓的,不禁感叹周朝皇帝治国有方。晚间寻了一所客栈,掌柜的fu务热情周到,一夜过的倒也踏实。
第二日一早离开东库关,辨明了方向,一路直奔据此二千多里的西荒坡。
行了一日,掌灯时来到一个小镇,镇子里仅有一家旅舍。旅舍上下两层,总计三间客房,房间虽小,陈设倒是雅致。店老板是当地的老家儿,见周同身材伟岸长相英俊,且又谈吐不俗,一番招待之后,刻意送了几样小点,周同吃了直是夸赞味道绝好。
一夜无话,白马被店老板喂足了草料,清早还给周同搭贴了一包糕点,送至镇子南头方罢。
周同骑在马上轻轻飘飘,周朝人知书达理,一个小地方的人也如此好客,真是难得。本想多给店老板一些银子的,可身上的碎银子没剩多少了,讹得那蒙京城守门百夫长的三百两银子也大都给父母买了供品,入关时本想着大周朝与东蒙国一般混乱,遇上劫道的山林贼寇伺机借来一些本钱,没成想却是这般清平的世道。
走出五十里,慢慢现出无数大山,再往前走,山涧沟壑间处处翠槐苍松,鹰鸟当头盘旋,一声嘶鸣传出老远,悠悠回荡在山间久久不竭。
没过多久,天上的乌云慢慢笼罩,太阳慢慢消失在阴云之中,转过两道山腰,周同辨别不了方向,似乎迷路了。
前方是一个狭长的山谷,脚下略有人行马蹄的印迹,别的也无去处,径直走了就是。
走在峡谷之中,忽然会传出一点异响,声音来回荡漾,却辨不清来源。山道碎石漫地,崎岖不平,白马直腿并走,那马腿踩得极密,蹄子踏在碎石上,“咯咯咯咯”地响成一团。周同端坐着,任由白马自行踏步,自身并不上下颠。
前面是上坡,一梯一梯的直着往上,是早有人铺设的石板,倒也整齐。到了上坡石梯,白马捣不了碎步,似乎感觉到了阶梯的危险,停了下来。周同轻轻一夹马腹,天地之气通彻全身,半提着白马上了石板,蹄铁踏在石板上,连珠般“格格”脆响。白马一耸一耸向上攀梯,周同就一坐一坐随它,到了较高的石梯时,自会脱离大地束缚帮白马一把。如此在峡谷中攀爬慢上,蹄声在峡谷中来往回转,又响又高,清脆动听。一只老鹰出现了,在半空中慢慢移来移去,似乎是听着了马蹄声,偶尔鸣叫一声,算是回应了。
时至午后申时,峡谷慢慢到了尽头,前方现出一座木屋。木屋前立着一杆大旗,大旗上写着两个字,‘客栈’。如此客栈招牌真是有趣,周同首次遇见,暗道周朝人真是生趣,怕是山里看不见这家旅舍,于是弄了个高高的大旗作幌子了。
行了大半日,前方不知到了什么地界,不管住宿与否,进去打探一番也是好的。
外面阴云密布,屋里极暗,不辨大小方圆。周同走到一张粗木桌子旁,看看身下有一条长凳,随身坐下。再看屋内,黑乎乎的有五六张方桌,每张桌子配了三四条长凳。再往里横着一条长柜。长柜后面一个趴着一位黑乎乎的瘦脸汉子,双肘撑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瞌睡。
“老板,来二斤牛肉,三张大饼,一碗水酒来。”那黑瘦不耐烦的看了周同一眼,似乎怪他打扰了正在享受的香甜,沉着脸转过进了里屋。
不一刻端来牛肉大饼另一碗水酒,“咣当”置在桌子上,周同不予其斗气,拿起一张大饼夹了牛肉就吃。黑瘦顿了顿身子,伸.出一只干枯的黑手,“拿来!”
周同不明就里,递出咬了几口的饼加肉,“你也吃?”
黑瘦大怒,“啪”地一声,黑手打在同样漆黑的粗木桌面上,手指着周同就要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