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黄内经》。都巴教头的母亲黄氏一族,原本按照黄氏家族的祖训,是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到了这一代人丁凋落,仅剩下都巴母亲一人,无奈之下也只能父传女,女传外,传给了都巴。
一夜过去,眼看又到辰时,周同跟着都巴教头苦记了一夜,只觉得这部内功心法句句绕嘴费心,深奥难懂,背读口诀当中,还要结合记忆一层层、一根根脉络的走向。也难怪,此等心法口诀,也只能口传心授。一夜过去,仅仅记下一层三十余字。
“周同,不要以为你有多笨,能记下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呵呵,当年我的第一次,也跟你差不多。”周同拍打着大了两圈的脑袋,说道:“都巴教头,您这是在安慰我,我头都大的不认识自己了!”
“哈哈……”都巴摸摸周同光洁的发丝,笑道:“好了,不是安慰你,呵呵……这生记心法口诀,不像练气那般可以恢复精气,最近一段时间要你每晚熬夜。如果坚持不住,可以告诉我,休息一两晚。”“我能坚持住,都巴教头放心!”“呵呵,好。走吧,回去洗漱一遍,开始上早课。来,拿着这个……”
是包好的灵牌,周同小心翼翼的捧到手里,“都巴教头,谢谢您,真的很谢谢您!”
回到宿舍,将一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三位结义哥哥,喜得三人吱哇大叫,隔壁的学友还以为这边打架出了大事故,跑过来一看,原来都在发疯。
一天课完,周同回到宿舍,三位哥哥已经等待多时了。周同将灵牌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走到宿舍里仅有的一张小桌子前,郑重的居中放好,说了都巴教头的叮嘱。铁鉬尔兄弟欢天喜地的磕头行了大礼,发了誓言,轮到那海,几乎是咬着牙根将吃狗肉不吃狗肉的誓言说了出来。临了西日莫补了一句,“如果乌和吴那海有违此誓,吃尽天下狗肉外,还要被群狗活吃了。”
那海轻叹一声:“那样,我还得到解脱了,狗啊,饶恕这无知的罪人吧!”
当下,周同将昨夜所记心法口诀,结合脉络条理,一句一句的讲授,铁鉬尔三人面色肃穆,用心记忆。
八排二十八门宿舍内,周同轻声讲读,铁鉬尔三人小声跟读,小小宿舍内,从未有过的安详,和谐。
都巴教头说过,这《先黄内经》与其他内功心法口诀不同,需要完全记到心里,从头到尾连成一气,才能够开始修炼。
连续四十多个夜晚,周同跟着都巴教头生记硬背,终于将《先黄内经》熟记于心。而宿舍的铁鉬尔三人,也跟着记会了八九成,只要再过得五七日,也都能全部记下。
当晚,八排二十八门宿舍内,四个小xiong弟抱成一团,庆祝大功告成。周同知道,虽然还没有开始修炼,但有了这部心法口诀,今后几兄弟都有了希望,年纪最长的铁鉬尔,可以突破三年未动的瓶颈,进入武馆的准武士行列,参加明年中级武馆的招考,那是铁鉬尔最后一次的机会。
四人庆贺已毕,周同接着讲授剩余口诀,到了子时,照例去了都巴教头那里。
今晚,周同最是兴奋,因为,今晚可以开始按照《先黄内经》上的口诀修炼了,有了都巴教头一旁讲解,想不学会都难。
都巴教头同样高兴,“周同,我讲授与你的心得体会,也可以转告你那三位小哥哥,我看他们三个孩子,都是知道感恩的人。”
可不是嘛,就在九天前,操练场长伯秃教头使暗招将周同打的闷了过去,那哥仨儿正好路过,看到口吐鲜血的四弟昏死了过去,拿着兵器照着伯秃领头就打。铁鉬尔身强力壮,个头比伯秃教头还要猛,三人发狠,竟然将这位白衣教头伯秃打得满操练场跑,要不是全是木质兵器,伯秃教头非得挂彩不可。
铁鉬尔是武馆中学员里面的元老,没有不怕他的学员,就连武馆十几位身穿白色锦衣的高级学员也不去招惹他,那些都是到武士级别的学员,只等着来年进到中级武馆深造,个个都是高手。收容班的主管教头对他都要忍让三分,赶巧那天正好不在,各班教头见都巴挨打,不但不劝阻,反而一旁看热闹。最终还是都巴教头上去制止,将三个不按规定比武的捣蛋分子各打三十教鞭,罚站一日。
修炼内功心法起步时至关重要,都巴教头讲述的很详细。“十二正经中的第一条经脉,‘手太阴肺经’。手太阴肺经为手三阴经之首,左右各十一个穴位,心法口诀所述,左右即为阴阳,欲要破开穴位,开通经脉,需要阴阳互补,同修同处。在你的意念里,需要将阴阳合一,内气升腾至手太阴肺经首穴,‘少商穴’,内气团聚于此,引用口诀理念,与你的意念相合,破开少商穴。”
“少商穴俗称‘鬼信穴’,医药行里有一俗语,少商一开,阴鬼去,阳鬼来,鬼不信,神仙来。意思是说,开通了少商穴,身上阴气走了,阳气来了,不会再受阴气袭扰了,人身上不会再有中风偏瘫等阴风所致的疾患,鬼若不信,神仙就来拿他来了。”
“所以呢,在包含口诀精要的意念里,加以阳风催动内气,事半功倍。在我当年开通此道穴位之时,意念中掺进去了一股热风,意海之中,是一股木林之风,透过枫木吹来的热风。当然了,冲穴时的意境因人而异,我的体会,你仅作参考罢了……”
周同将都巴教头的话深记于心,盘膝坐了两周丹田呼吸之法,丹田发出热涨之感,引动口诀意理,慢慢带动内气,缓缓穿过错综林立的肌肤血络,一点一点的汇聚到手太阴肺经脉之头,少商穴之前。
意念引动,内气慢慢团聚,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枫木热风袭来,内气缓缓涌到穴位皮外,随之猛的一撞,穴位表皮凹下一面,突地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盘膝而坐的周同大叫一声,面色突显而出一层灰暗,径直躺倒不动。
“周同,周同……”
都巴呼唤数声,不见这孩子有动静,慌忙伸.出四指,搭在已然变得灰白的手腕上把脉。
脉息平稳脉动正常,五脏六腑均如常态,丹田之气却也平稳,再看少商穴,皮表裂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都巴心中暗道,周同心气灵通,一次冲穴便将少商穴冲破了一道口子,过不了三五日,便可完全将此穴冲破。可是,怎么就突然昏死过去了呢。
周同久久不醒,都巴如何思索也不得要领,再次探手诊脉,心意沉与四指,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变化。
许久许久,都巴发现,少商穴破开的口子处,似乎多一丝微不可觉的阴气,细细诊看之下,这一丝弱弱的阴气不似阴风之气,却像一股歹毒的阴寒之气。
这是为何,从哪里来的?都巴心中暗惊,将周同全身上下仔细诊查了一遍,似乎脑域里藏有更为强大的阴寒毒气,这盘踞到穴位的阴寒之气,八成是从脑域中出来的。
都巴武学修为不够,几经查看,均不能深入周同脑域中万千细若不见的经络,更是查不到阴毒之气的所在。身心疲惫之时,却听到了武馆传来的钟鸣声,睁开双眼一看,天光大亮。
原来,已经到了早课的时间了。
周同在都巴教头室内睡了整整一天,期间都巴来过数次,下午的时候,周同终于醒来。都巴亲自端来了饭菜,命令周同就在chuang上吃了,完后继续睡觉,就在这里等着自己回来,晚上继续修炼。
到了夜晚,按照都巴教头的细说,周同继续冲穴。半个时辰后,再次昏厥,情形与昨夜一般无二。
都巴再次诊脉,少商穴破开的口子更大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异样情况,少商穴口子周围的内气,仍然参杂了一丝弱不可察的阴毒寒气。
时光飞转,周同连续修炼了六日,五次冲穴后,均是重度昏厥。
最后一次,第七日,少商穴被完全冲破,周同只觉得大脑发出一股割肉刮骨般的剧痛,随即倒地不起。
都巴此时再看,周同七窍流血,流出的竟然是带着腥臭味儿的黑血。
次夜,都巴敲开了武馆馆长的房门。
周同是在第五日的傍晚醒来的,都巴教头好生劝慰,告诉周同,今晚可去宿舍休息一晚,也好让同舍的三位好兄弟安心。
都巴教头气色不好,自己修炼的进程也没多说,周同心中有诸多疑问,此时也不好问了。拜别了都巴教头,回到八排二十门宿舍。
周同很疲惫,脑子里犹如塞进去了一大团棉花,堵得严严实实的,想什么问题都觉得恍惚一片。
迈着沉沉的脚步来到宿舍,推门而入,迎头冲来铁鉬尔,一把抱住。
铁鉬尔抱的很紧很紧,周同都喘不过气来了,“咳咳,大、大哥,搂的太紧了,让我,让我喘喘,喘喘气!咳,咳……”
铁鉬尔抱着周同来到屋内,轻轻放到chuang上,“四弟,你是,我们,莫勒特图部族的,恩人,亲人!是,我,铁鉬尔,最亲的,亲人!”话语很慢,很轻,很温柔,但听到耳朵里还是刺耳难听。
周同略有些迷茫,问道:“大哥,怎么了?你是我,结义大哥,当然,当然是,是我的,亲人了!”周同觉得自己有些口吃,好像回到了一年半前的从前。
西日莫笑道:“四弟怎么说话结巴了,哈哈,可能是最近修炼过头了吧!没关系,休息几天就好了。给你说四弟,两天前,也就是前天,武馆开放探视日,我家的老爹来了,他老人家都有将近两年没有来过了,哈哈,四弟,你知道我老爹这次为什么来吗?”
周同思索一阵,老觉得不能收拢心神,思绪集中不到一块儿。“二,二哥,我,我想,不起来,猜,猜不到!”心想自己怎么结巴成这样了,这是怎么了?一层阴云笼罩在周同心头。
“哈哈,大哥真是说错了,他还说你一定能猜出来呢!”西日莫走到铁鉬尔身边,揪起一条袖口,“四弟,你来看,大哥已经是准武士了!哈哈……”
周同抬头看,铁鉬尔银白色锦衣的领边袖口上,绣着一溜黄边,那是准武士才能够穿上的学服。周同脑子一蒙,立刻想到修炼内功上来。“大哥,你,你将‘手太阴肺经’,全部,全部打,打通了?”周同日夜想的是打通此道经脉,如今受尽磨难,才将破开了第一个穴位,少商穴。没想到几日不见,大哥竟然能将‘手太阴肺经’打通。
铁鉬尔深深的看着周同,重重的点头,“四弟,我爹,说了,你不但,是他的,亲儿子,还是,整个,莫勒特图部族的,亲儿子,还有……”转头看向西日莫,“你说。”
西日莫道:“四弟,你母亲也来了……”“啊!”周同忽地站起,头脑发蒙,眼前一阵发黑,“……我,我妈妈,也来,看,看我了!”“是,不过你正在昏迷当中,都巴教头接见了你母亲,说你一切都好,就是现在是修炼的重要时期,不能出来相见。还有,还把我们三个叫了过去,给母亲磕了头!”
周同眼冒金星,心情激动,颤颤悠悠的说道:“我,我,我谢谢,谢谢,三位,三位兄长!”
铁鉬尔只是狠狠的盯着周同看,西日莫连连摆手,“咱是亲兄弟,哪来的客套话,哈哈……”那海插了一句,“四弟,你怎么老学着大哥说话,结巴的比他还厉害!有没有搞错!你是故意的吧,啊,哈哈……”
铁鉬尔面色沉静,道:“那海,去,把门,打开。”那海不解,“干嘛?冷飕飕的,没事儿开门干嘛?”“去,打开!”铁鉬尔直盯着那海。
“好好好,你是大哥,你厉害,我开,我开!”
那海两步走到门前,“咯吱”一声打开房门,忽觉身后传来一股厉风,回头看时,铁鉬尔大脚正踹在屁.股上。一股大力,那海“嗷!”地一声惨叫,飞出屋外五米多远。
那海躺卧在地,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口中哭喊:“娘哎,大哥踢我,大哥踢死我了,有没有搞错!我……苦啊,啊……”这次是真的苦了,都哭了。
西日莫听着“呵呵”直乐,铁鉬尔不语,关切的眼神望着周同。
呆坐在chuang上的周同,内心深处猛的一沉,一股绝望之气笼罩心头,左眼里不觉滚出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