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宇漠神色不断变化，但是凤慕予脸色一直是古井无波。变化都不带变化一下的，只有冷冽。
给任宇漠的感觉犹如数九寒天。冷的忍不住全身都在发抖。明明春意正温和，但是……
像极了寒冬。只有凤慕予一个人做到如此，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做到如此了。让任宇漠变化如此。
“你当真不是在开玩笑？慕予。”任宇漠希望凤慕予是在开玩笑，而不是认真的，如果是认真的，他就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了……
凤慕予等挑眉：“你很希望我是在开玩笑，但是很可惜，我不是。”
“我是很认真的，难道堂堂小侯爷都没有看出来吗？”凤慕予突然脸上带上了玩味笑容，“你作为北国侯传人可不合格。”
任宇漠深吸一口气：“你当真不是在开玩笑？”
“对。”凤慕予笑意浅浅，“我很认真的。小侯爷。”
任宇漠有点忍不住了：“你……我……哪里不配？”
“哪里都不配。”不假思索，张口就说到。任宇漠若被千钧重重一击，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应该要什么了，只剩下了凤慕予的脸庞和呼吸困难的世界。
到底应该说什么，才能化解眼前的难题。到底应该做什么，他才可以最终抱得美人归。
任宇漠不知道。他太茫然了，他本以为，他刀枪不入了，不管凤慕予说什么，都可以继续面不改色的追逐。
但是现在，他发现了，他错了。
他终究是人，不是神，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人啊……
凤慕予脸上依旧是玩味的笑容，但是也有点心痛到不能呼吸的感觉。她还是对他动心了不是吗。
只是相当不配啊。
他是北国侯，是白国有数的那几个爵位的拥有人之一，她是大楚太子，怎么能够结为一家？
顾惊鸿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凤明是已经明言拒绝皇位了的，所以就没有人可以继承皇位了。
母亲虽然还可以再生，但是她年纪大了，而且危险也随之增大，最近正值多事之秋……
她又极为难以受孕。或许任宇漠和她在以前是一段良缘，若是必须的话，两个人携手走过一生也未尝不可。
但是现在……凤慕予只能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两情相悦，也不行。
他们中间隔着的不是千山万水，不是山海，是跨不过去的天堑。所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凤慕予是一个喜欢快刀斩乱麻的人。
任宇漠不懂，别看他做什么都有一套，但是，在情感上面他只是一个新人罢了，初尝爱情，有的时候，可不一定会是一生……
任宇漠不懂，她懂，就好了。凤慕予很想笑，想自然的笑，她知道自己一定笑的很难看。
可是好像不能成功。她就是不能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很自然，就是不能让笑容带着嘲讽和淡淡的无所谓。
反正一定很勉强不就是了吗。
这还是她吗？
顾惊鸿教导她，帝王可以有情，但是该无情的时候，一定不要心软，因为……不一定什么时候他就成了夺去你性命的那个人。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用在帝王身上，一样合适。
凤慕予都能明白。真的要用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比较好了，她现在心很乱，很想回到顾惊鸿身边。
这天底下只有顾惊鸿能够帮助她了吧。三年相处，凤慕予更喜欢的是顾惊鸿。所以遇到事情的时候，一般都是找顾惊鸿或者大楚那位丞相。
凤慕予只愿意信任自己的兄长，和自己的母亲，以及丞相。丞相对于她也是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的。
任宇漠正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若是他抬头，肯定就会看到凤慕予有点怀疑和茫然的神色。
低下头，搓揉了一把脸庞，凤慕予下榻，然后拿起自己玉佩戴在身上，那个一半的，被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时候不早了，她应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她就返回大楚，再也不踏足白国的土地。
时间和距离会起效的，凤慕予坚信。
任宇漠没有回头，也没有挽留。若是他肯回头，肯挽留，而不是任由自己沉溺在绝望里，凤慕予没准，是会回心转意的。
走出门的时候，凤慕予心中嘲笑。什么感情，还是脆弱，不堪一击的。然后就毫不犹豫回手关上了门。
门和门框碰撞的声音，把任宇漠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好吧……
还是离开了，不是吗。
他又何必再寻找她。还是拒绝了，不是吗。任宇漠手一挥，餐盘落了地，落了一地狼藉。
还有那一颗心。摔的粉碎。不配就不配吧，任宇漠冷笑。他也不是非她不可了。
可是脚不听他的指挥，带着他迈出了门。凤慕予的背影就在他沉默的目送下消失在月光里。
任宇漠突然觉得有点恐慌。好像凤慕予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自己再也找不到她……
不假思索，任宇漠就追了上去。
结果半路上被两三玄衣卫挡住了去路。“让开！”任宇漠怒吼。
玄衣卫脸色不变，脚下也不动：“小姐说了，从今以后，你同她，除了合作，再无任何关系。在白国的生意，她已经交给了断刃阁断刃的断弦，你若是觉得应该一刀两断，就拿出一亿两白银存入她那里就好。”
“你若是再寻找小姐，找不到，没准还要发生什么意外，也不能怪罪小姐不是？”
“言尽于此，小侯爷好自为之。”玄衣卫准备离去了，“若是再纠缠不清，休怪我们无情。”
他们不会把任宇漠打死，但是会不会打残可就不一定了。
任宇漠一下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蹲在地上，觉得整个世界都暗淡了下来。一念之差，就变成这样了吗？
好吧……好吧。任宇漠缓了一下，站了起来。
以后没有你的日子，我应该怎么过，才是对的。任宇漠不知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堂堂七尺男儿就那么跌在了凤慕予身上？好吧他心甘情愿，在这方面跌倒了，哪有那么容易就就爬起来啊。
任宇漠可能这一生都爬不起来了，谁让他心甘情愿。
刚刚还在冷笑说着自己不是非她不可，现在因为凤慕予撕心裂肺，又能说什么呢？
凤慕予知道自己的话和玄衣卫一定能把任宇漠拦在半路的，但是站在暗处沉默的看着任宇漠推颓丧，回去的时候身体摇摇晃晃，就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管他对错。做了就做了吧，事情已经发生，何必回头。
“小姐，夜深了。”玄衣卫出现在凤慕予身后，手中拿着一件披肩，“天冷。”
凤慕予接过披肩，淡淡说着：“走吧。”然后就转身，向着任宇漠离开方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玄衣卫的统领消失在黑夜里。只剩下凤慕予自己独自走在深夜里显得寂静无比的长街上面。
她需要冷风来帮助自己清醒清醒。
“哟，美人儿，夜半怎的还在街上游荡？是不是……嘿嘿……”几个衣衫不整的公子哥从街边出现，晃到了凤慕予面前。
凤慕予神色不变：“滚。”她现在正好心情不好，这些公子哥要是不识趣……
“美人儿，都是出来找乐子的，何必那么拒人千里之外呢？本公子有钱，只要你跟公子……”这些公子哥都是醉了酒的，在三年之前都是参加过宫宴的。
要是他们清醒着，肯定能够认出来眼前这是三年前直接间接让柳家和李家这两个庞然大物一朝轰然倒塌的凤慕予。
而且柳太师还不怨恨她，视她如己出的那个凤慕予，那个李肖敢怒不敢言，事后还要双手捧所有家产奉上的凤慕予。
凤慕予轻叹一声。自己又不是命令他们，只是很善意的提醒，你们马上就要滚走了，一路滚好，慢走不送……
又不是回应他们，只是在命令玄衣卫而已。
玄衣卫听到凤慕予的命令之后，闪身出来，三五下就将这几个公子哥撂倒，当真是让他们滚走了。
凤慕予望向繁星点点。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找到一个肩膀依靠。顾惊鸿远在大楚，要是她知道自己陷入迷茫，肯定会慢慢开导她吧，让她从迷茫中走出来。
凤慕予相信，顾惊鸿会这样的。
白国，京城大片寂静，只有着少数地方……而凤慕予就站在月光和黑暗的交界处，一半月光洒落，一半，被黑暗吞没。
静静站立了一些时候，凤慕予才重新迈步，慢慢朝丞相府走去。情爱伤人，更累人。
凤慕予现在就想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管。身心俱疲。
任宇漠回到侯府，就取了烈酒，自己坐在房顶上，就着月光，一杯一杯饮下，烈酒滑过咽喉滚烫。
风冷也不能冷却酒液。任宇漠似乎不知道酒多伤身一般，只是一杯一杯饮下，一点也没有停顿。
一坛酒，一坛烈酒，就被任宇漠不自知的喝完了。没关系，喝完一坛还有一坛。
灌醉自己，明天起来，应该就能忘记她了吧。任宇漠固执的欺骗着自己，烈酒坛坛，渐渐都见了底。
天也接近亮了。
凤明刚携年静雪出宫就直奔侯府来了，谁知道只看到醉酒在屋顶上的任宇漠。身旁是坛坛空。
浓烈的酒味，能让人轻易判断出来，任宇漠到底喝的是什么。
能是什么？酒啊，还不是那种度数低的清酒，是坛坛烈酒，没有一坛度数低的。
如此喝，任宇漠能不醉？
凤明寻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凤慕予的踪迹，最后看到了任宇漠身上那一半玉佩的另一半放在了一个房间的桌子上。
那玉佩他认识。
凤慕予偶尔摘了自己太子玉佩都没有摘掉的那一半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