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这种东西,其实凤慕予从醒来的那一天就打定了主意,这些东西与她而言,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
凤琦渊做的事情,若说凤天一点也不知道,那她是不相信的。可到了此时此刻,凤慕予才发现,她对她的这位父亲还是没有办法真的恨起来。
为什么呢?
明明自己只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为什么就是狠不下心肠来连他也一起算计进去?
“如言,为什么……他明明抛下了我,抛下了对母亲的情谊,可是我就是恨不起来。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好好的做我的父亲……”
“小姐,老爷他……”
如言想要安慰凤慕予,可凤慕予脸上那种垂死挣扎的表情,又实在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父亲……从小跟在主人身边长大,父亲这个词对如言已经很陌生了。如果换了别人,那她一定是二话不说的告诉她:那老家伙不仁,你就不义呗!想这么多干什么?
但凤慕予脸上的落寞,眼中的期待却让她实在说不出口。
主人啊!我这回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好了,发什么呆呢?回去了!”
凤慕予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就在她还绞尽脑汁的去思考该怎么安慰小姐的时候,人家已经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拍着她的脑袋唤她回去了。
“小……小姐,你不难过了?”
凤慕予的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初初见面时那种雍容端庄的笑容,她一向是朵华贵的牡丹,举手投足间找不到半分破绽。若是再这样笑一笑,实在是无懈可击到了完美。
可刚刚,她明明还在哭啊……
眼前的场景变化的太快,如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凤慕予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伤心的痕迹。
但她看了好一会儿,人家不仅没有再伤感,甚至已经轻飘飘的吐出了一句话:“怎么,刚夸你两句聪明,立刻就被打回原形了?”
凤慕予一边说着,一边不再看她,独自朝前走去。
“所以……刚才是我出现幻觉了么?”
如言看着飘飘然远去的身影,指着自己的鼻子自言自语似的问。
“再不跟上来,你可就不要回来了!”
凤慕予威胁的声音冷冷响起,如言一惊,正想冲上前去。可正要迈步,一缕刺目的艳红就生生闯进了她的眼中。
今日的阳光着实不错,那一滴鲜血在地上慢慢化开,像是一朵绽开在阳光下的梅花,虽少了冷香,却红的更加耀目。
如言蹲下身子,细细的看着那朵地上花,无奈的摇摇头:“明明也没有比我大几岁,怎么比我嘴硬这么多呢?”
夜凉如水,更深露重。凤慕予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在廊上吹着冷风。手上的伤疤狰狞刺目,像是一张丑陋的笑脸在提醒着她的愚蠢。
“怎么就这么傻呢?那些人于你,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凤慕予看着掌心自嘲的摇摇头,一种苦涩的味道渐渐蔓延上心头。
一阵阴风刮过,她的身子打了一个冷战,刚想要唤如言去给自己拿一件披风,还未及开口,下一瞬,一件墨黑的披风已经被盖在了凤慕予的身上。
“原以为你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没成想居然也有这伤春悲秋的时候。美人还真是多变啊!”
温热的气息伴随着任宇漠低沉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凤慕予的身子被他松松的搂在怀里,一声轻笑将凤慕予心头的怒火彻底的点燃。
“怎么了,我漏夜而来,美人就给我看这样一副苦瓜脸?”
任宇漠似笑非笑的抵着凤慕予的肩膀,身上虽然感受不到重量,但他呼出的气息却在耳后一点一点的撩拨着凤慕予的神智。
少女雪白的后颈被他的气息挑逗的微微泛红,任宇漠却是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全然不顾手上已经传来了她反抗的力道,只用一种喑哑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继续道:“丫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一点?”
凤慕予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任宇漠的那声“丫头”唤的是她。
丫头,丫头。呵,倒是比直接叫她予儿慕儿什么的要来的顺耳多了。
只是……这样暧昧的姿势,这样亲昵的称呼,凤慕予歪头,一脸诚恳的问禁锢着自己的任宇漠:“世子爷莫不是喜欢我叫你小子?”
凤慕予的表情认真中还带着丝丝魅惑的笑容,像是在故意讨好一般,软糯的令人回味无穷。
“你这丫头从来都是不知好歹的,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原以为他被自己这一声唤的会有一瞬走神,正在期待着这个解脱机会的凤慕予很悲伤的发现,这小子大概是最近几次被她给耍弄的多了,这次居然没有轻易的上当。
手臂上的力气不仅没有一时半会儿的松懈,甚至在她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之后更加紧了些许。
“世子爷说笑了,这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世子就是想要了慕予的命,慕予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又能说些什么呢?”
知道硬拼一定是拼不过,凤慕予只好露出一个更加谄媚的笑容,另一边却在用眼风一直朝任宇漠的身后看去。她心下已经在盘算着这如言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明明白天她不是已经告诉她平日里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负责她的安全么,怎么这任宇漠进她的院子就好像在进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简单?
“慕予你别这么看着我呀,你这么看着我,会让我觉得你对我有意……”
凤慕予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任宇漠的眼中,看这小丫头被自己这样抓的死死的了还一门心思的想着搬救兵,任宇漠将她迅速的反转了一下身子,变成了一个和自己面对面的姿势,然后顺势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北国侯府镇守北疆二十余年,若是我连你的一个小丫头都收拾不了,你以为我爹会立一个废物做世子么?”
虽然凤慕予一直觉得任宇漠不是一个无聊的大半夜来她的院子,就只为了来调戏她一下而已。可眼前这个抱着自己,暗暗用劲儿让自己动弹不得的登徒子,她还真是不知道除了过来调戏她之外还有其他什么目的。
“世子,请自重!”
软的不管用,硬的也指望不上,凤慕予终于拉下脸来,用一种能把人冻成冰的眼神狠狠的剜着任宇漠的脸。
“呀,这就急了?”
任宇漠抓着她的两只手,看上去一派轻松坦然,可力量上的绝对优势却让凤慕予一点动得可能性都没有。
“世子爷莫要忘了,这里是丞相府!我是丞相府大小姐。世子爷这样传出去,难道就不怕落人口实么?”
凤慕予被抓的恼火,一点好脸色都不打算再给这个登徒子,她咬牙切齿的已经在那里跃跃欲试,任宇漠却是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
凤慕予心头冷笑,本来她今日的心情就不好,还这般来招惹她,撞枪口上实在不是她的错。
“世子便是不怕落人口实,这夜访的对象也实在不该挑了我……世子不知道,从前柳氏都传,我是个不好惹得疯女人。”
“原以为你今日心情这般不好,我来瞧瞧你,你会开心一点。谁知道……啊!”
还没有将一句埋怨的话说完,任宇漠的手腕上就传来了一阵刺骨的疼痛!
一声大叫不自觉的从喉咙中溢出,待到他将凤慕予给放开的时候,手腕儿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血齿印。
凤慕予的嘴角有一丝淡淡的血痕,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凤慕予的手轻轻抹去嘴角的血丝,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和世子说了吧,我并不好惹!噬肉之痛,世子觉得滋味儿如何?”
还真是没良心的女人!原以为她今日落寞神伤,需要个人来作伴,他还特特的带了好酒好菜来同她相约,谁成想这好吃的都还没有拿出来,人却已经先被她给伤了。
今夜的月色很好,一层淡淡的银光被铺在地上,连带着凤慕予的身上都好像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银纱。
眼前的少女风姿卓然,任宇漠看着她这副笑的放肆的模样,原本心中的恼怒慢慢烟消云散,任宇漠看着手上的伤痕,低头在上面轻轻一覆,开口声音也低沉的像是山涧中缓缓流淌的清泉般动人心弦:“本世子觉得……滋味还不错。”
一语罢,任宇漠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是一缕灼热的阳光,看的她脸上一烧。
这个混蛋啊!
“还要再来一次么?”
任宇漠今天调戏凤慕予调戏的很是顺手,连带着轻浮的话都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凤慕予怒极反笑,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比往常更平稳:“世子想再来一次是么?只不过……”
不远处有火光闪现,伴随着数十个家丁的呼喊之声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凤慕予眼角的笑意愈盛,任宇漠无奈的扶额:“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啊!我好心为你,你居然这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