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地说：“主要是我已经过了好奇的年龄。何况好奇心太重的人，都活不长。”我审视着她的脸，“我想先听听你会为这件玉器编一个什么样的动人故事。”
雅智子咬了咬嘴唇，又从衣袖中摸出一条封塑的拓片放在茶几上：“好吧，我承认为了这玩意儿编过太多极体面的故事，有的故事甚至连我都信以为真了，可归根结底，我的家族根本弄不清它的真实来历。这是玉虎左右对称的铭文拓片。”
我拖过拓片，对照玉虎身上的铭文看了一遍，揿灭了烟头。
“先生，不瞒你说，我的家族曾经请过好几位中国和日本的专家，但即使对照已知的甲骨文和金文，依然破译不了玉虎铭刻的铭文内涵。”雅智子双手互绞，“所以有的专家认为这件玉虎是伪造的假货，连赝品都算不上，根本无法读懂的铭文是故弄玄虚的假字。”
“谢谢你的坦诚。一般人都会极力维护自己视为至宝的东西，竭力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我平静地看着她，“在我谈自己的看法之前，我对你有一个不情之请。”
雅智子缓了缓情绪，柔声一笑：“请讲。”
我望着她的眼睛：“我想请问你的家族的女性，是否有一个独特的传统。这个传统就是在举行成人礼仪式时，会特意在豆蔻年华的女孩左手臂弯上点三颗紫红色的痣。这三颗痣分别代表守宫痣、安胎痣和哺乳痣，然后所有痣会随着婚嫁和生儿育女逐一消失。”
雅智子颤了一下嘴唇，缓缓撩开衣袖，露出粉嫩光滑的左手臂：“从江户时代起，我的家族的这一传统，就没再延续下来。可你竟然知道我的家族的隐秘，真让我吃惊。”
“这不奇怪。”我淡淡地说，“你的家族至今仍在日本社会占有一席之地，是因为你的家族成员是天照大神的直系后裔。但是我担保连你都不知道天照大神是谁。这个传说中具有通天法力的女神，在中国具有悠久历史的三个民族中，又有三个不同的称呼。哈尼族称她为梅匹阿烟，彝族称她为吉娜，而布依族称她为水户，也叫焚罗或盘古。”我指了指拓片，“这几个文字，是华夏最古老的布依文。从虎尾向虎头读的意思是‘天命司罗，佑后佐君’。其中的罗，有两个含义，一个代表虎王。另一个代表华夏的第一个王朝夏朝的统治者顶礼膜拜的山哀牢山。这座位于云贵高原之上的乌蒙山脉与横断山脉连接处的山，又被称为虎王之山。夏朝的第十位统治者后泄首创诸侯分封制时，盛大的庆典就在哀牢山下举行。当时后是天下共主的称呼，君则是对被分封的诸侯的统一尊称，与公、侯、伯、子、男五级爵位无关。这件玉器就是当时权倾天下的玉虎符。共主拥有右符，执掌天下兵马的三公之一的大师，又称大君持有左符，一旦遇到战事，左右符合一就号令天下诸侯，调集天下兵马发动战争。”
雅智子一脸复杂：“那么，这件玉虎符相当于有三千多年历史了。它是真品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想了想：“为了解答你的疑问，我们不妨先玩一个小小的游戏。”我偏头对跟我去过洗手间的女保镖说，“去跟赤田先生要一瓶蒸馏水和一根吸管。”
女保镖眨了眨眼，起身匆匆走出去。
雅智子优雅地请我品茗，柔声说：“依先生所言，古时选择虎的形象作为兵符的象征，并非出于虎是百兽中极凶猛的兽，而是跟图腾崇拜有关。不知我这样理解是否贴切…”
我点了点头：“不错。图腾、纹身和面具是人类文明最初的象征，又因祭祀产生了歌舞和杂耍，其后才产生了文字。万物有灵是世界上一切原旨宗教的起源，而图腾是不同的氏族、部族、宗族和家族的标志。后来演变为国家和地区的象征。在华夏文明的范畴内，上古时期产生过以鸟、蚺、虎、牛为图腾的几大著名氏族。这几大氏族的麾下又有千百个部族结盟。在连续的征战中形成了国家的雏形。至虞时，华夏分成了十三州。值得一提的是，华夏不是某一个区域的名称，却是东方文明广亵的地理概念。所指的范围包括整个亚洲、环太平洋和地中海，延伸至拉丁美洲、美洲和非洲。因此，近现代学者将古老的东方文明割裂成苏美尔文明、埃及文明、印度文明、波斯文明和华夏文明进行研究，是狭隘和错误的。这就犹如盲人摸象般盲目。”我喝了一口茶，“我刚才提到的虞，是指迄今五千多年前在中国南方的长江、珠江和红河三角洲流域由几大氏族形成的联盟形式，初具朝代规模。文明的中心点在云梦大泽，包括中国湖北、湖南、广西、贵州、云南和东南亚局部，扩散开来因而才形成星罗棋布的十三洲。后来，有一个洲在大地震中大部分沉没了。剩余的陆地部分被割裂成日本列岛和朝鲜半岛。到了传说中大禹治水时期，天灾人祸频乃。大禹平定四方时，将十二洲划为了九洲。形成了中国第一个王朝夏朝。这个朝代的创立，明确划分了本邦和异族。由于夏朝的创建者主体是崇虎的彝族、哈尼族、土家族和布依族，因此共同的图腾就是虎。夏灭亡后，商朝的图腾是玄鸟，即燕子。周朝取代商朝后，图腾又变成了凤凰。但兵符是虎型的造型却一直延续到中国的北宋时期，铸虎符所用的材料由玉变为红铜和精铁，有的虎符通体鎏金，以后被令符和令牌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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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智子由衷地说：“历史的变迁真是变幻莫测。”
这时，女保镖取回来了蒸馏水和吸管。
我请雅智子撩开衣袖，将两只手臂掌心向上平放在茶几上。然后我从锦盒中取岀玉虎符分开，一左一右放上了她藕粉色的小臂。
雅智子奇妙地抖了一下身躯，抿了抿嘴：“接下来怎么玩这个游戏呢…”
她的手臂上出现点点红斑，那是玉虎苻触及肌肤的反应。
我看着她的手臂：“凡属于玉，阴寒是其共同特征。触及人的体肤时感觉越冰凉的玉，质地越上乘。用合成材料制造的假玉或玻璃则无这一体性。这是识别玉真假的根本。”我浅浅一笑，“玉经过吸收人的体温，就会渐渐变得滋润。温香软玉这句话，既形容怎么玩玉，又形容怎么玩女人。可惜真会玩的人，永远不会多。”
雅智子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依先生所说，用玉抚摸女人的肌肤，情调确实不同一般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