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没有勇气啊……～
～走吧，快走吧……我什么都听不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陆伯伯明天才走呢……我要睡觉，睡觉……天还没亮啊，明天还没到……没到……～
天已经大亮了。
林麟躺在床上，用被子死死地蒙着头。
陆青松他们刚走。
雪儿端着托盘，静悄悄走了进来。
“哥，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我不想吃。”
“哥，你别这样。”
雪儿掀开被子，把他拽了起来。
“陆伯伯从来没怪过你，你又何必为难你自己？你心里要是真的过不去，就去替陆伯伯做好那个归德知府，陆伯伯其实是很想做个好知府的，是么？”
“嗯。”
林麟鼻子一酸，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你陪我去。”
“嗯，我陪你去，快起来吃饭吧。”
“我吃不下。”
……
归德府衙离商丘县衙并不远，但却气派得多。
林麟没有心情看里面的陈设，更没有心情寒暄，黑着脸走到后堂，把自己埋到了如山般堆积的公文里。
……
傍晚，残阳如血，渲染着低矮的云端。
不久前的战斗，一切都和林麟计划的分毫不差，陆青松战死，邱兴和武千户对垒，双双阵亡，两千兵士所剩无多。
陆青松的尸体，从城西，缓缓被抬了进来。
雪儿神色肃穆哀伤。
“哥，他们回来了。”
“啊，回来了啊。”
林麟咧开嘴，僵硬地笑了笑。
“回来了就回来了，别说话，我这儿还好多公文没看呢。”
“哥……”
雪儿轻抚着他的肩膀。
“听话，去看他最后一眼。他身边没什么人，别让他孤零零的走。”
“嗯。”
林麟站起来，身体有些打晃。
……
街上一如往常，林麟的府邸也一如往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林麟远远地站着，看着陆青松被人装进棺材，双腿像灌了铅一般，一步也迈不动。
“林大哥。”
陆映轩走了过来，面庞出奇的冷静，眼中却蕴藏着浓浓的恨意。
“谢谢你，杀了我父亲。”
～是啊，我杀了你父亲……杀了你父亲……杀了你父亲……～
林麟目光呆滞。
“那，你为什么留下我？”
陆映轩逼视着林麟，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脖颈，刺了下去。
“我，是……不会……受你摆布的……”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陆映轩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死……了……啊……～
“哥！”
“林麟哥哥！”
“林麟！”
～是谁……是谁在叫我……～
～我这是……怎么了……～
～我还……活着么……～
林麟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哥！”
“快扶他进屋！我去拿药！”
林麟被放到了床上。
雪儿轻轻替他脱掉了靴子，盖好被子，又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啊，额头，好暖……这是谁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额头是暖的……其他地方……好冷……～
～那只手……不要离开……不要……～
林麟意识不清，死死抓住了雪儿的手，将她的上半身扯进了怀里。
～好暖……好舒服……～
～不……还不够……不够……还可以……更暖一点……～
～我要……更暖一点……～
林麟的双眼依然紧闭，手缓缓伸进了雪儿的衣襟，抚摸着花瓣一样的温软。
～好暖……～
“哥，雪儿知道了，雪儿依你。”
雪儿轻语呢喃着，轻轻蹬掉了鞋子，爬到了床上，钻进了被子里。
～这种感觉……为什么……为什么……～
～好想……再暖一点……再近一点……～
邓小闲端药进来，看见眼前的一幕，惬意地笑了笑，走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我……是谁……这种感觉……~
~好暖……不要……不要放开……永远……不要放开……~
……
就在林麟昏迷的这个夜晚。
孙河他们为了照顾林麟的情绪，将陆青松和陆映轩匆匆入殓，埋在了汴水旁边。
邱家元气大损，剩下的老弱妇孺，已被刘楚控制，不日将充为官奴。剩余三个千户所，也悉数归顺妥当。
赵二老丈大仇得报，前来感谢林麟，被秦铁书拦在了外面，现在已经住进了归德府的养济院。
邱家的案子，结束了。
……
第二天，当天上最后一颗星星消逝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林麟睁开了眼睛。
~天……什么情况……雪儿……~
~裤子……没穿啊，我做了……我，怎么……做了……~
~我……真的，做了……~
“雪儿？雪儿？”
“嗯？”
雪儿睁开眼，甜甜地笑了笑。
“哥，昨晚的事，后悔吗？”
~怎么会……不后悔……，但是，其实……有点窃喜……~
“雪儿，那个我……我昨天，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嗯，做了那种事……但是，我，我知道我一定是，是……做了的……”
“你……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不会……辜负你，我……会对你好，一辈子……但是，这次，没征得你同意，我就……耍流氓，雪儿，我，嗯，对不起。”
“瞧你那点儿出息！”
雪儿笑嗔着，拽着被子坐了起来。
“我去给你做吃的，你再睡会。”
“我也起来。”
雪儿伸手从床上各处把衣服捡齐了，把他的衣服甩给他，“一起穿啊？”
“啊……”
林麟有些窘迫地转了过去。
“你……先穿，我……不偷看。”
“哥，我怎么这么想揍你啊！”
……
从卧房出来，林麟立刻从梦幻中坠入了残酷的现实……
~什么，都没变啊……陆伯伯，陆姑娘……就像，从来没来过一样……可是，他们明明……来过了……~
~来过了……又，走了……~
林麟默默地坐在陆青松生前住过的屋子的台阶上。
秦铁书静静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不是为了死而死的，我当时在现场看得很清楚，他是真的在拼杀，拼死的杀。”
“我相信在那个过程中，他的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为了自己的心，为了陆姑娘的心，杀。”
“后来，他杀不动了，他没力气了，可他还在坚持着，直到最后一刻，他还坚持着向敌人挥刀，他是战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