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连翘接了茶杯捧在手中,笑道:“哪里是夫人!你伺候夫人比我时候还长,还不知道夫人的性子,除了前几日害口,哪有你送上去的东西夫人不喜的?”
枝儿也不客套,略带自得地笑着。
连翘又道:“是表姑娘,今儿咱们夫人见着了,特特地让我来嘱咐一声,若是表姑娘要什么,尽管答应了。自己做不了主的,紧着去回了夫人去,只别让表姑娘说出个‘怠慢’来。”
枝儿面相憨厚,其实是面憨心细之人,要不然,也不会从一个庄户丫头被江夏看重,最后将整个厨房都交给她打理……
她眨了眨眼,憨厚地笑着点点头:“这个容易,你回去跟夫人回个话,就说让夫人放心,厨房里指定伺候好了几位贵客!”
这话听着没什么,却只将‘贵客’二字咬的重了些,连翘瞥她一眼,两个人会意一笑。
“我也不久留了,这就先回去,待会儿再让小丫头过来拿饭吧!”连翘搁下茶杯,起身要走,却听得外头有人说话。
一个厨下的婆子大嗓门儿道:“哎哟,果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排铺儿就是大,吃的也怪奇巧!还鸡杂儿面,那东西一只鸡就那么一点点,这寒天冻地的,哪里给你淘换去……”
连翘回头一看枝儿,枝儿也恰好看向她,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匆匆赶了出去。
一出门,就见两个厨下炒菜的厨娘,一个拎着刀,一个拿着把锅铲,挽着袖子,露着一截粗壮的胳膊,堵在门口,一脸鄙夷地看着外头雪地里的刘婆子。
连翘心里咯噔一声,夫人特意吩咐了,不能怠慢了,若是在当着她的面儿出了事儿,她回去都没法见夫人!心里这么想着,回头一看枝儿正要上前,她就下意识地慢了半拍。
厨房里的事儿,还是枝儿出面解决,顺理成章,不会让人生出过多的想法来。
于是,连翘已经抬起来的一只脚,有落了回来。
“呵呵,吴嫂子、陈嫂子,你们俩不赶着做饭,咋都到门口去了,看什么热闹啊?我咋听着什么鸡杂儿……”枝儿憨厚地笑着,一边说一边走过去。
“可不,有人要的蹊跷,要吃什么鸡杂儿面,你说说,这……”姓吴的厨娘咧着嘴,挥着手中的铲子说着,一边就往灶头这边走回来。
正到了饭点儿,她不赶着做菜,一个不好,被撵到灶下去干粗活,也说不定。枝儿这些年,早在厨房里立了威信,别的不说,饭菜又不干净不妥当的,可没二话。
吴氏一走,陈氏也待不住了,也赶紧拎着刀退回来,往菜墩子那边切菜去了。给主子们做完了菜,还有下人们的菜等着下锅呢,她一个墩子,可不能跟上灶的厨娘比。
门口让开空挡,枝儿不急不缓地走过去,一见门外站的刘氏,连忙哎哟一声,上前几步,扶住刘氏迎了进来:“哎哟,我道是哪个屋里的小丫头呢,哪成想是刘婶子您呐,您这么站在暗影里,两位嫂子一晃眼当是没认出您来……”
拉着刘氏进了门,枝儿拿起门后挂的扫帚替刘氏扫着身上的雪,一边道:“刘婶子,您有什么事儿打发个丫头子过来言语一声不就得了,这么大雪,天寒路滑的,咋还亲自过来了?赶紧的,您别嫌弃,先到这灶膛门儿上暖和暖和。”
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引着刘氏到了里边的灶门口烤手。
刘氏刚刚挨了一通羞辱,窝了一肚子委屈和懊恼,却被枝儿这一番给化解了。
她瞥了屋里的人,强撑着一抹笑来,又将自家姑娘的要求说了一遍:“我们姑娘想着要一碗鸡杂面吃,不要多了,就五六个鸡杂就够……对了,我们姑娘说了,不白使各位嫂子、姐姐……”
枝儿哪能让她把银子真的拿出来,连忙伸手挡住刘氏掏钱的动作,笑着道:“我当什么事儿,不就是一碗鸡杂面么?表姑娘还真是与我们夫人相像呢,我们夫人就爱个凤爪,带的几位小爷小姑娘也跟着爱掐尖儿,好好地肉不吃,齐少爷就爱吃翅膀儿,秋姑娘更奇怪了,就爱用鸭肠、鸡肠涮锅子……若是这几样,我少不得也得给嬷嬷陪个不是,一下子是难叨登去。嬷嬷比我岁数大,经的事儿多,自然知道,这种饭菜听着简便,却挺费功夫,要是什么没有,真的现去杀鸡取材,怎么也得一个时辰才能得了……可是巧了,我这里今儿一早杀的鸡,鸡杂儿就在那边冰桶里搁着呢,嬷嬷您耐着性子,烤着火稍等,我这就下手给您做,最多两盏茶工夫,就得!”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刘氏除了连连点头称是,感激不已,还能说什么呢?
却见枝儿也真是练出来了,出门往院子里暂时盛放食材的冰桶里取了那鸡杂来,洗切焯水,一道顺序走下来,也不到一盏茶功夫。另一边,给她打下手的丫头已经按吩咐烧了水,开始下面。因为冬日天冷,这面条都是早擀好的,要用的时候,倒了热水入锅,一盏茶多一点,就能把热气腾腾的面条盛到碗里。
那边,枝儿一边下手如飞,一边还笑着询问刘氏,表姑娘的口味、忌口不忌口……
却见那边下油、下酱料、下焯好水的鸡杂儿,只翻炒了三五下子,恰好出锅,盖在那边盛好的面条上,撒上些许胡萝卜末儿、青蒜末儿,再盛一碗面条汤,连同芸姑娘点的两样小菜,一并装了食盒,交到刘氏手中。
“刘嬷嬷,时间紧凑,做法粗陋了些。您回去替我跟表姑娘告声罪!”枝儿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另一个装好的食盒,笑着道,“刚才跟嬷嬷说了,我们家小爷姑娘都挑嘴,把那些零碎儿吃了,剩的鸡脯子、鸡腿儿的,倒是没人吃了。我将就卤了一下,您带一盘回去……就当帮我个忙,消化消化这些了。”
刘氏真是又感激又欢喜,初来时受的气也就抛开了,只接了两个食盒,到底把袖子里的银子拿了出来,顺手塞进枝儿的手中,“这是姑娘赏的,姐姐可不能推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