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锁面向来就是很重要的工序,那个镶嵌在木板上的暗扣要做的巧妙,不能让人看出来,还要结实,尤其不能破坏锁面的精美,生衣着实是花了心思的。
这可是安国夫人的首饰盒子啊。
“师傅,喝口热水!掌柜的好!”
身后突然跑进来一个褐色短衣绑腿裤的小学徒,约摸十岁的样子。
他便是生衣新招的小徒徐陶,只有一点点经验,但人很伶俐,现天天跟着生衣学手艺。
生衣已经做好了面板上的楔形暗扣,只要将锁面往上一扣便好,他拉出里面的三只小抽屉放在桌上。
“回头徐陶看着我装两个抽屉拉手,第三个便由你来装,如何?”
徐陶激动的满脸通红道:“哎!谢师傅,没想到我就这么上手了”
亭欢本能的觉得不妥,毕竟这盒子金贵,但是一看生衣全心全意带着徒弟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有谁是生来就会的呢?总要有第一次的。
吉金匆匆走进来,低声在亭欢耳边说:“掌柜的,那位公子爷来了!”
“哪位?”
看见吉金眼中的严肃,亭欢知道了。
两人刚跨进正院,一个银白海水纹绣着墨色麒麟的锦袍的高大身影便映入眼帘。
吉金正要暗暗称赞这人长的精彩,却想起他脾气很坏,只得低了头上前行礼。
亭欢有些倨傲的福了福,却不问好。
反正早就撕开了脸的,弥补也弥补不了,就这样吧!今天又是来找什么麻烦?
他淡淡一点头,姿态高贵,也懒得开口。
那位将军上前:“可否问问小姐贵姓?”
谱摆的挺大啊!亭欢朝吉金一努嘴,示意他来回答。
“我们家老爷复姓南宫,小姐……”他看向亭欢,毕竟亭欢姓阮。
看见亭欢点点头,他道:“我们掌柜的,南宫小姐!”
“南宫小姐好……”虎耳退下去。
总不能什么都我来,您是主子爷,自己去说吧。
吭,银袍高冷公子终于说话了:“上次那把天蚕铆锁,不知小姐是否收着,可否让我取回?”
果然!太好了,你要锁,我要盒子,这笔买卖勉强做得。
“在,但是,却想用它跟公子换一样东西”
“银子?”他问。
呸!你以为我堂堂一个锁铺掌柜是要饭的?
亭欢冷笑道:“我不缺银子,我要换回那个铁力木盒子!”
他的眉头瞬间拧起,白玉额上旋出一个玉涡纹。
就算是这个凶霸霸的样子,还是俊逸无双,可惜,美男在亭欢这里是不值钱的,南宫不是个超级美男?还有如沧海明月一般的傲沧……就连姜逢姜迁,也是儒雅潇洒的大叔啊。
“那盒子本就是我的东西,如何用我的东西来换我的?”
亭欢寸步不让道:“那盒子是一位小姐放在我这里的,我自然要还给她,不然,将来她要,我拿什么给她?”
“而且,这把锁我第一次看见时,也不在你的手上,想来也不是你的!”
不过几日未见,这个女孩怎么就强硬起来?
宣瀚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姐带给你的,说不清楚我如何信你?”
“她,姓郭!”亭欢答。
“郭?”银袍高冷公子眉头一动,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
“十三岁?很秀丽?衣裳穿的很漂亮?”
“对!”
他露出既恼怒又无奈,还有一丝柔和的复杂神色,看向那将军,两人快速对了个眼神,皆是了然。
他低声对虎耳道:“叫单俊去接她过来,就跟嬷嬷说……我带她去护国寺”
虎耳出去后,院子里的气氛就尴尬起来。
好像不吵架时,他两人就不知道该干啥了。
吉金上前道:“公子既然来了,要不就去看看我们的锁吧!您知道京城里最大的锁和最小的锁都是我们做的吗?”
“什么最大的锁和最小的锁?”
“最大的锁在瑞宝祥,比脸盆还大几寸呢,最小的是为安国夫人做的,眼下正在装锁面呢!”
“拿来我看看吧!”他无可不可的,主要是给吉金面子,毕竟是结露堂里的人。
小首饰盒拿来了,锁面已经装好了,接过手的宣瀚只看了一眼便被吸引。
“安国夫人马上便要做寿了,因此南宫小姐特地做了绶带鸟和水仙?嗯,确实很漂亮!”他打开小门,看见里面只有两个抽屉。
“哎?还有一个呢?”
“小伙计正在装拉手呢……”
他看着细致的水仙花型的小拉手,毫无防备的露出了纯真如孩童般的笑容,右颊嘴角处,竟然有一个又小又深的梨涡?!那容光如阳光映照着冰棱那么璀璨。
亭欢受了他的感染,不知不觉也笑了。
他刚好抬眼发问,正对上亭欢的笑容,也是一愣!
她笑起来似芙蓉带露,挺好看的小脸。
两人的笑容在对视的那一刻迅速消融,再对上时,都是一副严肃样了。
“嗯,这个很好!我也想为母亲做一副精致的锁面,也放在首饰盒上给她,成么?”
“成啊,只要付钱就成!”
“除了这仙寿,小姐还有其他可选的吗?”
这话问的,好像是质疑本掌柜只会画一样似的。
不过,若搁在几天前,亭欢还真会有些头疼,如今可不一样了,她脑子里装着南宫那些“六艺”呢!随便掏一样出来就够用了!
“公子是寻常送礼,还是凑着年节或生日呢?”
宣瀚思索的时候意态悠悠,黑眸露出温和的光芒。
“就是寻常送礼,只要好看便可”
亭欢起身道:“想来公子去请那位小姐还要一些时间,不如先来看画稿吧!”
宣瀚跟着她进了正厅隔出来的小书房,里面放了一张画案,旁边有一张玫瑰椅,桌上都是画稿。
一进门亭欢就吓了一跳,燕侣锁怎么在这里?自从那天它飞出来撞开了刀,就一直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没人敢碰它。
宣瀚却鬼使神差的拿起它来看,满脸惊愕。
亭欢看他一眼,再看一眼,这人怎么了?有这么奇怪吗?不过是一把古锁,呃,当然它确实有点神,可是你又不知道。
宣瀚惊讶是因为,这把锁和自己肚脐眼下的那个痣长得一模一样!就连燕嘴的方向也完全一样,就在同时,两人都觉得自己身上有一处地方隐隐疼痛。
一个捂着后脑,一个默默握了握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