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白净净的脸儿,带点红晕,依旧还是那般瘦弱,沈星河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瘦弱的身子,但是那张脸,却又不比任何其他的小孩长的差,惊讶间,不觉伸出手来,指了指那回眸一笑的小河灯,道:“小子,你……”
小河灯噗嗤笑出了声,老婆婆也回过头来,洋洋起身,略显迟钝,小河灯将其搀扶着,一步一步慢慢走近还是有些呆呆的沈星河。
“小伙子,这可不是什么小子,这可是个丫头啊……”老婆婆咯咯笑着。
小河灯微微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角,那有些破烂的衣服,不禁稍稍尴尬,少时眨着眼睛仰头看向沈星河,还是哼哼两声,翘起嘴巴,道:“大哥哥,你是不是认不出我啦?”
小孩声音确实不好分辨,小河灯可能因为常年流落在外,受尽冷落,不由得极少说话,嗓子略显沙哑。
沈星河一开始就没注意这些,那会小河灯蓬头垢面,现在一见这孩子竟然是个女孩,心中微微泛酸,一把将小河灯抱起,刮了刮她的鼻头,道:“你父母姐弟去哪了?”
小河灯靠在沈星河怀中,揉搓自己的头发,眼角垂下,老婆婆见状,干咳两声,只顾摇头。沈星河自知失言,立刻改口,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没想到一个小丫头,流落街头,无人问津……”
“婆婆,不知小河灯是什么时候来到这村子的?”沈星河又问道。
“唉,得有两年多了……”老婆婆叹道。
“那为何后来又出了村子?”
说到这里,老婆婆又是一声长叹,转头看了看村中风景,此时黄昏远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一会,又自回过头来,摸了摸小河灯的手,小河灯也是如老婆婆一般,神色有些失落,一时竟无言。
沈星河见老婆婆陷入沉思,他想了解有关小河灯的过去,但是不知当问不当问,三人沉默了一小会,沉静终归还是被打破。
“小伙子你是不知道啊,两年前从这里路过一个人,号称知晓天下事,能窥探天机,在村中呆了两天……”
“然后呢?”沈星河忙问道。
老婆婆说话不能快,她确实上了年纪,这般有些无奈的神情,加之本就满面皱纹的一张脸,更添了几分老意。
老婆婆小喘了一会,再缓缓说道:“那人一开始,随意说了几句关于我们老人家的往事,全部都给他说对了,之后我们村子里杀鸡,宰狗,好菜招待着他,都以为他是活神仙……”
话到这里,老婆婆欲言又止,小河灯面上神情没有多大变化,好似也在倾听,沈星河见老婆婆模样,也不便插嘴,方才之言也听了清楚,自己揣测一二,便说道:“那个人,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吗?”
老婆婆闻言摇了摇头,叹道:“骗人倒说不上,他当真是有本事的,村里的年轻人经不住那人的蛊惑,纷纷请求跟随着他做徒弟,结果一个个的,都……”
“都死了?”沈星河一说完,立觉又失言了,即刻便驳回方才的话,连道:“不对,都跟着那算命的走了吗?”
老婆婆点了点头,再看向小河灯,混浊的双眼中闪出一丝不太明显的光彩,沈星河觉得那是爱怜,是老人对孩子的一种慈爱,然后自己也看了看小河灯,红润的小脸蛋,这般看来,着实有些可爱,不由得摸了摸其的脑袋,向老婆婆问了声:“小河灯,与那算命的有什么关系?”
老婆婆目光不变,看着小河灯,开口道:“丫头,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小河灯有些沮丧的摇头,嘟起嘴巴,低声道:“我只记得我来过这里,之前的事,都不知道了。”
沈星河想了想,那算命的听起来神乎其神,莫非与之前那大哥口中所说的老神算有关系?
一想到这儿,却又不愿相信,听老婆婆所说,既然把村子里的年轻人都给骗走,那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老人虽说能自食其力,但是日头一久,难免力不从心,孩子不留在家中为他们养老,却随一个算命的浪迹天涯,这算个什么事?
“婆婆,村中的年轻人至今没有一个回来的?”沈星河道。
“没有,一个都没有,我那不过十来岁的孙儿,唉……”
乍看这村落,范围尚不算小,簇拥一起的房屋,开垦过的田地一片片放眼能见,却只有一干老人生活于此,沈星河有些惆怅,一切因果莫要由天,但是诸多事情人力却也不可为,感叹一时,若非小河灯说自己肚子饿了,三人这般沉默不知又要持续多久。
点心虽多,但是一日三餐,食之也无味,沈星河已然劝阻老婆婆不用为他二人准备吃食,但是老婆婆视小河灯如己出,扬言要招待好这位将小河灯带回来的沈星河。
盛情难却,沈星河心里打定主意将这袋点心留下,也能供小河灯与老婆婆食用一段时间,算了算时辰,距离得知尚白衣前往堕仙岭也有好几日了,如今不知是否还在,心中忧虑,现在只想快些找到那老神算,得知如何去往堕仙岭之路。
老婆婆与小河灯的关系自不用多说,沈星河看在眼里,一顿饱饭过后,黑夜来临,这村子中没有灯火,到了这个点,大多数也已就寝,不是说睡得过早,只是年轻人都已离家,老人无所事事,没有其他消遣,日子大概也这般过了。
如此看来,整个村子,怕也就唯独老婆婆一家燃有香烛,秉烛夜谈,老婆婆道自己没有一点睡意,今儿高兴,小河灯也是乐意围着沈星河转,沈星河决意明日启程,这会趁着时机,欲要向老婆婆了解一些此地旧事,试图看看能否知晓一些关于老神算之事。
但是一番交谈下来,小河灯插不上话,几经捣乱,吵着要沈星河讲故事,她说自己流浪在外这么久了,看尽人来人往,很多孩子被父母牵着手,心里羡慕,沈星河被扰得也没有追问下去的心思,劝老婆婆上榻休息,便与小河灯出了门,对着月亮坐下。
月明,却带着几分凉意,小河灯蜷缩在沈星河怀中,如今的沈星河尚未娶亲,倒是颇有为父风范,若是让他讲故事,他当真是没有墨汁可吐,在小河灯不依不挠的纠缠下,无奈只有将自己一路经历简单讲述。
当然,故事中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自蓑衣村出来,沈星河很少笑脸对人,大概是遇到了慕容追与卓念瑶之后吧,不知不觉开朗了一些,时间过得很快,小河灯经沈星河之口,对慕容追与沈星河很是礼貌尊称的“卓姑娘”二人很感兴趣,只道今后定要见一见他们。
沈星河只是笑着道有缘定会相见,殊不知小河灯心里已然打定主意,一时间高兴,喃喃自语起来:“那卓姐姐与大哥哥关系肯定不一般,就是不知道漂不漂亮……”
“你这小丫头,想些什么呢?”沈星河垂头一笑,道。
小河灯不理会,扭头看天,指着月亮道:“大哥哥,今晚的月色真美。”
“是吗?”沈星河随之看去,月光之下,寂静无声,但是那月儿,与往日一样,并没有不同寻常之处。
“以前,我常常一个人蹲角落,那时的月色也美,但是无论如何也比不得今天晚上,有大哥哥的晚上……”
“想不到,你这个乞丐丫头嘴巴倒是挺甜。”沈星河笑道。
“你才是乞丐……”
小河灯嘟嘴轻骂一声,渐渐睡意涌上,沉沉睡去,很是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