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尚还留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撞了人不但不知道歉,还溜烟儿不见,沈星河索性便装到了底,连咳不止,本是笔直的身板夸张的弯下,尽得慕容追“真传”。
“沈老弟哦,沈老弟啊,你当真可怜,若你有我等这般的修为,何人又能将你伤到如此地步。”
“小弟若身手不凡,五年前便就不会怯场,哪能像朱兄那般技压群雄……”
沈星河说话间又是一阵猛咳,朱无德不再多言,心中倒是有些高兴,他虽说一向没少受人阿谀奉承,不过五年前也确确实实惜败,没能赢得比武招亲桂冠,眼下听得沈星河夸赞自己,免不了一番自得。
大司马自然是居住在宫廷之中,偌大的朝堂,偌大的宫殿,沈星河偷看两眼,忽的想起此间应当还有一位故人,只是不知这故人是否还在剑阳城任职。
沈星河这位故人说起来与他也不算相识,与朱无德差不多,正是当年那场比试的章七郎,他们也是对决当中两败俱伤,这么看其实当算作两虎相争,沈星河自然也不会傻到去揭起旧伤疤,自讨没趣。
一路如履平地,没有人伸手阻拦,朱无德进进出出何止数次,拉着沈星河便径直走到了一处府邸。
“春儿,春儿,春儿,春儿……”还没进门朱无德便大声嚷嚷,门内不多时便穿来急促的脚步声,出来一位丫鬟模样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八,一脸娇笑,红着脸蛋将朱无德迎进了门。
“我们的将军大人不好好看守城门,怎的提前回府啦。”春儿帮着搀扶沈星河,倒没先问沈星河是谁,只自顾逗起了朱无德,说是丫鬟,倒让人有些不太相信了。
“这不是我兄弟过来了嘛,受了点伤,对了,我爹还没回来?”
“是呀,城中这两日不太安宁,老爷被大王留在朝中议事,这个时辰,还早着喽……”
春儿这会才仔细打量起了沈星河,沈星河还是低着头,一脸苍白,可算铆足了劲演戏。
“这位小哥哥是谁啊,怎伤的这般严重?”
“莫要废话,去把家里治疗那个活血化瘀的灵药拿来,叫什么来着,凌,凌……”朱无德张着大嘴似在思索,结结巴巴,春儿笑话他脑子成天装着浆糊,嘴中念念叨叨的跑开了。
“沈老弟,你先坐着,等药来了,就算是肝肠寸断也能痊愈……”
“呃……多些朱兄。”
此间府邸着实辉煌大气,不愧是王朝大官所居之处,沈星河可是没见过这等气派之所,不论桌椅,或是格局,皆丝毫不显小家之气,临进门还有数十位看守,很是威风不说,进了门还有丫鬟相迎,模样且还算是俏皮可爱。
沈星河这会倒是心中有些感叹了,想起慕容追,也是冬灵王朝一人之下的将军之子,平日里过的日子想来也不会比这差吧……
“来啦,来啦……”春儿笑笑嘻嘻的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瓶,细花雕琢的瓶身,乍看就知绝非凡品。
“春儿,我兄弟行走不便,你喂给他。”朱无德好一个使唤丫头的模样,也不顾其他许多,这般看来,平日里怕是没少指使这丫头干些男女授受不亲之事。
春儿耸了耸鼻子,冲着朱无德嘟起小嘴就是一个白眼相向,但还是听从了吩咐,靠近沈星河,将药倒在手中,作势要喂与他。
沈星河此刻心慌了,只觉得这种举动好不尴尬,他极少与女子接触,何况这般近距离的亲昵动作,他实在受不了,灵机一动,“哎哟”一声,昏厥过去。
“呀,小哥哥晕了……”春儿哑然,拿着药僵在原地。
“沈老弟?沈老弟!”朱无德连呼两声,不见沈星河反应,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自身灵气灌顶,催发而出,仍旧不见反应。
“许是耽误太久,沈老弟啊,都怪为兄没眼力劲,还逼着你喝酒……”朱无德一脸后悔,跺了跺脚,本就肥壮无比的大腿这么一蹬,连这偌大的府邸也似抖了三抖。
“春儿,先把药喂了,然后扶他上榻休息。”
“少爷,人都晕了,怎么喂呀……”春儿一脸不解,睁着水灵灵的两只眼睛看着朱无德。
“还能怎么喂,把嘴掰开啊,难不成还要本将军亲自来?”
春儿轻哼一声,把手凑近沈星河嘴边,沈星河只觉香风朝着自己飘忽过来,心感不妙,却又唯恐暴露,到时候可就不好解释了。
沈星河当然不敢服下这朱无德口中的“灵药”,他无量宗修行三载,岂非不知是药便有三分毒,更何况自己本身没有受伤,若是胡乱吞服而下,到时候得不偿失就真的苦不堪言了。
“哎呀,掰不开啊……”春儿力气尚小,怎“敌得过”沈星河,使尽了力气也未能撬开分毫。
“小丫头,真没用。”朱无德说话就走了过来,摩擦双手,一脸严肃,将此事看得十分重要的模样,把春儿推开,自顾说道:“看本将军的。”
沈星河暗道不好,只是朱无德动作太快,眼看要暴露,想着是否干脆作出醒来的样子算了?不行,转念又觉不妥,纠结片刻,只觉一股大力袭击自己的嘴唇,被朱无德掰开的一霎,黑气涌出,两声闷哼之后再无动静。
“糟了。”沈星河急忙睁眼看去,自己不小心动用了断魂决,那可是将灾厄就地抹杀的神功,眼下只以为朱无德不慎丧命,这胖子将军说起来不算坏人,他也并不讨厌,但见他与那丫头接连倒地不起,心中忧虑,探出手去。
“还好……”
沈星河如释重负,所幸没有大碍,看来断魂决若非自己起了杀意,便不能将人置之死地,自己方才装晕,现在面前的两人倒真是晕了过去,想起来也是好笑。
不过这样也好,正愁没有借口摆脱朱无德,于是立刻起身,余光之下看见春儿手中摊出的那枚晶莹剔透的药丸,会心一笑,便将它拾起。
——朱兄,实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就不多作叨扰了。
留下这张字条,沈星河步出司马府,索性没有多事之人,冲着门前看守拱手微笑,对方依是如此,一路往返,先前那酒馆虽说气氛不喜,但好歹人数众多,也算相识,便决定再度回去向那些人打探消息。
“一夜缠绵欲仙死,唯有此处是吾家……”沈星河自嘲一笑,如此烟花之地,想不到自己竟然三番两次与之打了交道,殊不知他那父亲沈长衫知晓以后,会不会怪罪于他。
“诸位兄台,还在比试呢……”沈星河满脸笑意,冲着那些已经烂醉如泥的酒客们抱拳打着招呼,只是无人回应,一个个早已是醉生梦死了。
沈星河兀自摇头,那掌柜尚且身处楼阁之上,见他返身而来,面露些许惊讶,终说话开口道:“小兄弟无碍了?朱将军呢?”
“见过掌柜的,在下托朱兄洪福,现已无恙。”沈星河点头笑道,再而言道:“朱兄有事在身,分别前告知在下可来酒馆打听,只是不知掌柜的是否有空?”
“打听什么?”
“一个人。”
“何人?”
“无量宗少宗主,南风陵。”
“无量宗?”掌柜闻言色变,但是稍纵即逝,转而轻笑一声,道:“未曾听说,恕我无法帮小兄弟这个忙了。”
“那便打扰了……”
沈星河临走之时,一酒客醉意朦胧间,不知说了些什么,本以为只是醉酒之言,不想一句话却被他听得真切:“美人,把新来的那个美人儿给老子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