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湖泊,震荡不安,碧波消散,水面激起漩涡,愈演愈烈。
鱼竿眨眼间化作虚无,变成一根寻常武器的大小向黑气中冲去。
沈星河五官扭曲,睚眦欲裂,紧握铁剑的双手已是青筋尽现,很难见到他如眼下这般,难不成又是想起了三年前那曝尸荒野的一众尸骨?
黑气持续自沈星河眼中迸发而出,不多时连鼻,耳,口,也是接连有黑气出现,那被笼罩之人没了反应,甚至,连叫喊声也未曾听见。
沈星河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此人挫骨扬灰,他大吼一声,断魂决随着情绪膨胀催发到了极致,不知持续了多久,方才逐渐消散。
视线中没有了鱼竿,没有了方才那人,有的,仅仅只是一团尚留有些许黑气盘旋其上的黑色石卵。
沈星河脚下脱力,一跃而出,见那石卵模样与寻常鸡蛋大小相近,一把捡起,冷笑一声:“将你打回原形倒还便宜你了。”
沈星河举手一抛,石卵飞向湖面,惊奇的一幕竟在此刻发生,本是动荡不安的湖面,渐渐变得安静起来,巨大的漩涡也停下了搅动,逐渐归于宁静,到最后只是微波一震,便再无声息。
“咯……”
沈星河猛然回头,正是昨日夜里那怪异的叫声。
“呜……”
声音变换语调,很是哀伤,距离倒是离沈星河进了一些。
“孟生……你杀了我的孩儿……”
沈星河提剑相对,随着声音分辨着模糊的方位,剑锋随之变转。
忽远忽近,忽左忽右,沈星河喘着粗气,断魂决消耗掉的体力太大,现下神智渐感不清,待到那声音临近身旁之时,挥剑猛劈,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出来!”沈星河左顾右盼,此物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眼下只能逼它现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激发断魂决将其斩杀。
“呜……”
此声响彻山间,只不过自此之后,再没了动静,沈星河仍然将剑指向四处,没有一丝懈怠。
身体愈发虚弱,双目迷离间,一簇狂风袭来,险些将沈星河吹倒在地。
晃悠一番,将铁剑插于地面,衬着剑柄,不敢倒下。
“还我孩儿!”
猛然现身的一张老脸,空洞无神,极端夸张的睁着,就在沈星河跟前,仅仅只有这一张脸,四目相对,沈星河大叫一声,举剑欲劈,只是老脸瞬间又是不见踪迹。
静谧,无声无息,沈星河心跳不止,此时尚还能听清的,也仅仅只有了自己躁动不安的心跳声。
是她,昨日那个老妇人……沈星河咽了口吐沫,对方能在沈大叔眼前隐匿未被发现,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前辈……”
沈星河喉咙间的咕噜声变得异常清晰,只是长衫之灵如脱离出窍一般,再也没有了回应。
如此紧绷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未知,最为可怕,沈星河想走,可是自己的脚却不听使唤,似乎已然麻木,就那么僵在原地,无法迈出。
“灾厄,灾厄,灾厄……”
“是不是你?”沈星河连呼三声,可是那老妇人哪还有动静,若想攻击自己,何苦如此数久也未曾下手?
“你孩子,叫孟生是吗……”
沈星河眼皮渐感发沉,很明显,断魂决自损非常严重,五感已快要尽失,先是腿,再到手,很快怕是连嘴,眼,也将要接连失灵。
……
湖面飞速涌出一条水柱,直冲天际而上,沈星河奋力抬眼,天空中但见一小黑点,逐渐落下,再而落到自己身旁。
“轰隆!”正是被沈星河投入湖中的石卵,这会落到自己身旁不远处,随之那消失数久的老妇人便哽咽着出现。
“孩儿……”老妇人四肢已显,蹲在地上,温柔的抚摸着那枚石卵,泣不成声。
“他自作孽,怪不得我。”沈星河本想冷笑一声,加强自己只是为民除害的语气,可惜这会嘴唇也开始麻木,很快便就再也无法说话。
“他若不是重伤在身,你这毛头小子,何德何能……”
“报……”沈星河尚未说完,便全身抽搐,跪倒在地。
老妇人回过头来,眼中充满恨意,直勾勾的看着沈星河,又是双目对视,只是后者,眼睛已实在很难睁开。
“自作孽,自作孽……”
老妇人忽的抬眼看天,哀叹一声,风云变色,身躯渐渐变得透明,那枚石卵并未带走,不知何故,与铁剑剑锋竟相互吸引,再而被吸附于剑中,在沈星河最后仅剩的一点意识当中,幻觉亦或是真实,他也无从分辨了。
铁剑持续为沈星河输力,时而清澈时而黑暗的灵气投入身体之中,不多时方就醒来。
脑子还是有些许疼痛感,沈星河茫然间,环顾四周,老妇人不见,山间微风吹拂,发梢迎风摆动,倒是感觉一阵轻松,只不过一时又不知该去往何处。
“嗡……”沈星河循声一看,先前被他插在地上的铁剑正自轻微鸣动,正是不解伸出时,尚没有接触到剑柄的他,指尖却是不知何故被划了道口子,鲜血被剑锋吸引,一滴滴的往剑身而去。
青光乍现,铁剑鸣动更甚,地面逐渐破裂,沈星河心中惊讶间不忘先要脱离险境,急忙伸手去拔剑,却感剑身似有千钧之力镇压,自己使尽了力气也未能撼动分毫。
一道剧烈波动自剑身爆发而出,沈星河举手无措间被这巨力震飞,全身五脏皆为之猛烈一颤,好似错位,着实难受。
“回来……”沈星河催发断魂决,黑气缠绕剑身,待将剑抽离地面之时,但见黄沙片片,湖水竟自沸腾起来。
一时间只感觉山崩地裂,沈星河迅速跳开,身至高处之时,先前所在岸边,已是尽数下沉,低头看去,偌大的黑洞,犹如天坑,无边无尽……
当沈星河握着沈长衫留给他的铁剑之时,曾经的感觉早已不在,剑锋呈现深黑,锈迹全无,锋芒尽显,似有雷霆之力,当可吹毛断发,无坚不破。
“这是我的剑吗……”沈星河瞪大了双眼,将铁剑高高举起,端详起来。
挥剑一斩,寒芒初露,齐刷刷的参天大树成排倒下,不下数十根。
“好,很好,倒是一场天大的造化。”沈星河喜不自禁,笑声响彻山间,久久不能平息。
……
剑锋灾厄魂,染指半边天,星河血作引,不复当年浊。
锈剑开锋,如虎添翼,沈星河眼下宝剑在手,势必要救出青儿,眼下灾厄离去,老妇人并未拿自己怎样,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傻到去追究其中缘由。
“浩劫浩劫,魔剑出世天下乱,风波不止难再休。”
叫花子骑着一只野猪,手拿鸡腿,神情呆滞,此山仅此两人,此人尚不知何时到来。
听得他稀奇古怪的说出这一番话,沈星河连忙呼喊,叫花子立刻回过神来,猛拍野猪,野猪哼哼唧唧两声,拔腿便跑,沈星河穷追不舍,大喊道:“前辈,且留步……”
叫花子头也不回,鸡腿也随之被他抛向脑后。
沈星河心中疑惑,料想此人绝不一般,想叫住他回答自己心中不解,却是感觉二人距离越拉越远,最后叫花子溜烟儿不见,沈星河停下脚步,原地喘息。
“好像是村里那位叫花……”沈星河看着叫花子消失方向,微微摇头,旋即一声轻叹:“罢了,还是先找南兄要紧。”
怪事连连,沈星河需得一一缓过神来,锈剑已非昔日模样,曾几何时,只是将它当做怀念父亲之物,现在看来,这已十足是个不可多得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