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回春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沈星河是肯定不知晓的,眼下面对姑娘们的戏弄,虽说矛头都是指向了清紫凝,但这清河长老的孙女岂非好惹,瘦死的骆驼尚且还要比马大上几分,这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也不知全身快要没有力气的她是如何做到的。
姑娘们倒是只当笑话看,不仅不怒,反倒更觉有趣,也是看着清紫凝紧张南风陵的模样,这面前女子竟伸手调戏起来。
“公子好生斯文,小妹,小妹我……”这女子秋波送情,摸向南风陵脸颊,口吐热气,场面甚是香艳。
可气的还不止这般,南风陵一点抗拒之意也没有,倒是理所当然的与那女子打情骂俏,清紫凝如何忍受得了,他与师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同练剑长大,除了他,其余男人她何尝又有过好脸色相对。
“呸,无耻女人,你娘教你这么勾引男人吗?”清紫凝恨得直咬牙,若不是浑身无力,恐怕这会嘴皮子也得被他自己咬的鲜血直流。
“干你何事?一会嬷嬷来了,我看你还能怎么硬气。”女子冷笑,依依不舍的收回那紧贴着南风陵脸颊的手掌,再看向沈星河,轻笑一声,面上微红,倒是有些娇羞的又将手探出。
沈星河骇然,南风陵能忍受,他可是不行,眉毛拧成一团,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倾斜,同时不忘急忙道:“姑娘可别……”
“原来我们妹子喜欢这种类型的呀,呵呵呵…”身后响起其余姑娘的笑声,只是没持续多久,楼梯下便传来一阵吵闹。
“哎呀,不好了。”不知谁先开口,紧接着这些“好姐妹”簇拥成团往下赶去,靠近沈星河的女子也不例外,只轻轻刮了刮沈星河鼻头,便道了声:“公子可要等我。”
如释重负,沈星河身上传来阵阵凉意,那是遍布全身的汗水,他从未被女子这般调戏过,他一直认为女人都是水,温柔无比,端庄无比,就算是南怀柔,也远远比不上方才那些女子可怕。
似乎是下意识的,就在姑娘们暂且离去的一会,沈星河不由自主的想试试那断魂吟到底有用与否,只喃喃念道:“痴情苦情难为情,勿思勿念断魂吟……”
是这句话应当没错,沈星河的意识远远高于常人,虽说不上过目不忘,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也不会记错,但是眼下好像没有什么反应,接着又念了两遍,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这下,他真是束手无策了。
三人正是坐以待毙的时候,偶尔会以“救世主”出现的沈大叔倒终于是露面了,一如从前,铁剑微微震动,熟悉的青烟自其中飘忽而出,慵懒的哈欠声响起:“舒服啊……”
一醉五年,沈星河多次受险他都没有出现,落下崖底,暗无天日的困阵,两年如被囚禁的生活,说起来全是辛酸。
沈星河偶尔会将这个男人与自己的父亲沈长衫连在一起,沈大叔知道许多沈星河一无所知的事情,关于沈长衫,以及沈长衫的妻子。
“大叔……”这两日泪水倒是有些多了,从眼角滴落在地,脸颊上的两抹痕迹无从抹去,沈星河也想擦拭,只是他哪里还有力气。
晶莹剔透,无声无息,本该有滴答声的,可能是楼下太过喧闹,以至于什么也听不见了吧。
“小星河,你哭了?”沈大叔身影浮现,模样未变,还是那么邋遢,浑身酒气。
“嗯,等会,你好像长大了些。”
“多久了……”沈星河低声道,鼻尖一阵酸楚,也不管南风陵二人怎么看自己了。
“多久了?三天?两天?”沈大叔一脸不解,挠着那头蓬松乱发,目光四处打探,不知在看些什么。
“有酒,嘿嘿……”沈大叔一脸贪婪的嗅着四处,喝了足足睡够五年的酒,却是还没喝够,长辈之中若说最不靠谱的,他若自认第二,怕是没人敢拿第一。
五年蹉跎岁月,沈星河一天一天过来,沈大叔却是视如几日,如此活着倒也算美妙,只是沈星河又何尝拥有那种福分。
“前辈,还请施以援手。”南风陵见怪不怪,沈大叔他不是没见过,当年的那次“霸王餐”,他可是亲眼目睹。
清紫凝自然不知此人是谁,但见沈星河与之交流,也没插嘴,毕竟大难临头。
沈星河此刻沉默,他喜,他悲,他怨,他恨,喜的是与沈大叔久别重逢,悲的是沈大叔依旧疯疯癫癫的模样,怨的是沈大叔五年未曾露过一面,恨的是……
对啊,恨从何来,沈星河道不清恨从何来,如曾经崖下那瞬,他说自己无恨,如今却又觉得自己一直有恨,只是他却也不知道恨为何物。
沈大叔本事还在,轻描淡写的两句说这不过是雕虫小技,同时不忘嘲笑沈星河不长心眼,说话间三人便觉灵气充沛体内,不多时就已恢复如常。
“那群不要脸的臭女人,本姑娘这会便让你们见识见识。”沈星河没能将清紫凝拉扯住,他又大意了,一时失神这姑娘便飞速的冲往楼下。
“糟了。”沈星河与南风陵几乎同时开口,随之一同往楼下而去。
客人满堂座,纷纷看热闹,两拨人马,一方是先前那伙艳丽女子,一方看起来年纪稍长些,这会尽皆插腰大骂,一个泼妇尚算不得什么,十个,二十个,那便是如山崩海啸气势惊人。
老嬷嬷吵得脸色潮红,一马当先,站在众姑娘跟前,那五十好几的老脸上皱纹早已遮掩不住,加之情绪高涨,略微有些变了形。
各种市井谩骂之言,天上地下骂了个通透,两方气势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高低。
年龄稍长的这方指手画脚好不生动,在她们身后垂头丧气的越有十来个中年男子,这时间老老实实的挤在一起,个个面色难看。
“都给我闭嘴!”清紫凝一跃而下,楼下众人但见空中身影,纷纷退避,暂且停下了“战争”,待清紫凝脚尖点地,稍长那方的女人们面带惊奇,倒不知这姑娘什么来头。
“你谁呀,难不成也是回春坊的丫头片子?”
“不关你们的事,安静看戏就好。”清紫凝怒不可遏,话音方落将头转向另一方,也就是那伙年轻姑娘之处,她一个个看去,当中一位往后稍稍退了小步,即刻便就锁定了目标。
如清紫凝之言众人先行闭嘴,都且看在她作何举动,一息之间,身影惊鸿一闪,整座大堂便响起了“啪啪”两道如雷贯耳的声音。
“呜呜呜……”正是先前调戏南风陵的女子,只见她躺在地上,别人还不知道她怎会突然躺在地上,只是见到她捂着那肿成茄子般紫黑的脸蛋,方知才是传递声响的源头。
姑娘们不乐意了,光天化日便动手伤人,老嬷嬷也是惊得一张大嘴张开,半天没合上来,颤声指着清紫凝道:“你,你,不得了哇……”
“哎哟喂,哪里来的野丫头啊,没天理喽……”老嬷嬷倒是和被打耳光的姑娘一同哭了起来,那个泪如雨下的,真是比谁都惨,比谁都委屈。
“活该。”
“罪有应得。”
“死鬼,叫你以后还敢来这种地方,看到了吧,下次再犯……”
原来这回春坊就是传闻中的“烟花之地”,稍长一方的女人都是村里的“贤妻良母”,这会成群结队达成共识来将他们的丈夫逮了个现行,现在清紫凝的突然出现,倒止住了两方的斗嘴嘲闹,慢慢的便都各自揪着丈夫的耳朵回家去了,大街隐隐只听闻声声男人的叫唤,委屈之言大同小异,几乎都是“我再也不敢了……”
从街边看上去,一处楼阁有模有样的竖立此间,牌匾高悬,正是回春阁,自匾往下两方大柱,各挂有紧贴的一张红色大纸。
大纸之上一对诗句,也不知是上联下联亦或就是吸引男人进去的勾引词汇,黑色笔墨十分醒目。
右边写着:红尘尽染繁华客,清风袅袅芳龄时。
左边亦是:若问姑娘何处寻,只待回春闺中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