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日,天色也随之阴沉,微风不在,阵阵狂风席卷,诸多花瓣随风飘散。
长衫对沈星河的回复感到很满意,它森然一笑,如九幽怨灵找到寄生之主,两袖在劲风吹动下连成一线,只是身处的位置却还是不动分豪。
黑烟仿若不是人间之物,并没有随风消逝,将卓念瑶笼罩其中,尔后缓缓升起,沿着悬壁徐徐而上,直到沈星河再看不见其身影。
这就好了吗?这就行了吗?沈星河喃喃念道,看着黑烟之上的人儿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他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不过眼下,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了。
“你就在这陪伴我吧……”长衫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迅速扑向沈星河,眨眼间,便附在他身体之上。
“你什么意思?”沈星河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袭黑衣,稍显宽大,不过还没到会绊脚的地步,只是他理解不了,这诡谲之物何故如此。
“太孤独了……”耳边阴沉之声响起,异常清晰,长衫如附骨之蛆紧贴沈星河,无法脱离。
沈星河抚摸腰间铜片,冰凉透骨的感觉传入心间,他立刻收回了手,坐在满是泥泞的地上,抬头再看了眼山崖之巅,偶有苍鹰飞过,只是蓝天之下,这黑点何尝又不是孤独万分……
一剑,一少年,少年十六,一人身处悬崖之下,佳人离去,与鬼魅为伴,此生是否终于此地,困境,亦或是绝处逢生,谁又能料,谁又能断。
“你到底是谁……”沈星河心如死灰,躺在泥浆之中,端详铁剑,沈大叔再未现身,想来也不会现身了,自己多次遇险,他却无动于衷,虽说不上会怪罪于他,只是现下处境,换做谁,又会不希望有人能出现拉自己一把呢。
“你心中有仇了吗……”苍老的声音又问起了之前的问题。
“我何来仇怨。”
“你难道不恨我吗?”
“我为何恨你?”
“我将你与那女娃分开,你就没有一丝怨恨?”
沈星河沉默,再而摇了摇头,黑泥满面的他看不清表情,只闭上了双眼,轻笑一声:“你救了她,我感谢你。”
“你……”苍老之声有些愤怒,但又停顿片刻,接而道:“你,想不想变强?”
沈星河猛然睁开双眼,目光中神采焕发,却又渐渐黯淡下去,“想,又不想。”
“有意思……”苍老之声再度响起,接连又道:“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也不想知。”
“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当真不怕死吗……”
“我早已死过多次。”沈星河哪怕有一丝生存希望,他也不会放弃,这神秘长衫不知来自何处,但确有通天本领,心中虽充满疑惑和恐惧,但他知道,不能顺着它的话回答,不然,等自己被对方感觉到无趣,便会随手杀了自己。
“呵呵呵……”一阵冷笑,铜片现出微光,并不是那种金光闪闪的颜色,而是一种邪魅,狰狞的青黑光芒,再而传来一声:“当练盘古,气数将尽……”
沈星河颤栗,一股恶寒透入体内,瑟瑟发抖间,昏厥过去。
醒来后已是第二日,沈星河摸遍身体每个部位,不觉异常,稍稍舒了口气,提起铁剑起身,沿着前方走去。
既然无法逃离,那便索性将这崖底看个究竟吧,沈星河没再听见那道苍老之声,他也不愿再听到,此刻饥肠辘辘,如一路无法觅得食物,那便只能以花填补了。
沈星河这般想着,继续行了一段路,并无什么不同之处,溪流仍旧看不见尽头,这山崖虽窄,其路却似无边,延伸至何处无从得知。
肚子咕咕作响,这种饥饿感觉,对于沈星河来说实在无法忍受,水至清则无鱼,道理他心中明白,而且他对这溪间尚且留有余悸,自己这身修为,一旦再惊出个什么怪物,那便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唉……”一声低叹,沈星河走向花丛,迟疑不出手,咕咕声第二次响起之时,才皱着眉头摘下一朵花儿,慢吞吞的放入口中,稍作咀嚼,便给吞了下去。
可这一朵花怎能填饱两日空腹,沈星河再不情愿,但也没有其他东西能入口,于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接连摘了数朵,尽皆服下,这一片花从,不多时已变得光秃起来,仅剩花茎,难堪入目。
……
时光荏苒,一晃两年,沈星河终日饮食花瓣,殊不知这奇物从生的崖底,生长的一草一木又岂是寻常之物可比。
境界说不上突飞猛进,除却练剑修为,这花瓣带来的神奇效果不言而喻,如今沈星河体内灵气归纳,远胜从前,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强悍之力。
聚灵入浪卷春秋,的确不假,一剑劈出,多于之前几倍的剑影横扫,崖壁留下深深剑痕,沈星河会心一笑,很是满意。
“不错……”熟悉的苍老声音,是夸赞还是另有深意,没待沈星河揣测,便又道:“两年了,你想离开此地吗?”
沈星河正欣赏自己眼下修为成果,抚摸剑身的同时,听得此话,身躯一震,随即露出兴奋笑容,道:“当然。”
两年之间,这道苍老声音并未对沈星河如何,只是偶尔出现,每次便问他是否心有仇恨,但也是每次,沈星河都一笑置之,直到现在,终于问了一句令他高兴的话。
两年,虽说不长,但也着实不短,沈星河由十六岁的少年成长至今,每日辛勤练剑,如今身入聚灵之境,却不知外界之人修为如何,他很想出去,而且青儿,两年不闻消息,就算卓念瑶曾说过短时间并无性命之忧,可转眼两年过去,生死当真难料。
“想走,我便送你离开此地。”沈星河衣衫上铜片之间,黑烟冒出,渐渐成团,凝于脚下,旋即冉冉升起,朝着久违的崖顶而去。
沈星河心跳不止,他终于还是离开了此地,虽不明白这苍老声音的主人是谁,但他并不会去理会,也没有功夫再去理会,现在想的,只有一个念头,追寻亲人,执着依旧,他想高喊一声,告诉这天地,说与世人听。
“父亲,母亲,青儿,慕容追,卓姑娘,我回来了……”
蓝天白云,翠荫环绕,朦朦胧胧间,沈星河已踏下黑烟,踩在醉松崖坚硬的岩石之上,看着这存世千年之久的松柏,深深吸了一口这久违的空气。
何人知道他心中留有的苦,何人知晓他心中不安的愁,少年一袭长衫,重归尘世,春秋几度韶华,是否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