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老镰给半坡豚送来的第一批奴隶中,有一个少年,格外的倔强,让老镰印象挺深。这个少年很是瘦弱,其实刚过完冬的奴隶,一个比一个瘦弱,为此唐歌还向老镰表示过不满,但这个少年即便是在这样一群奴隶中,也是极为显眼的存在,皆因为,这个少年太瘦,太弱,他已经是瘦到皮包骨头的存在,弱的似乎一阵风都会被吹倒。
老镰购买这批奴隶时,这个少年他原本是看不上眼的,他认为,这样的货色,在路上连三天都坚持不到就会被累死,买了也是亏本,说不定还要被其拖累了队伍的行程,可是他的老主顾一再的保证,这个少年非常的皮实,看着瘦弱但绝对不会死在半路上,如果死了,下一趟交易,他会赔给老镰三个奴隶。老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这个少年收下,不过打的却是让他的老主顾赔他三个奴隶的主意。
当然,以老镰的信誉,是绝不会对一个奴隶使手段,来赚取那三个奴隶的利益的,所以,一路上他就特别留意了一下,看这个少年能坚持到什么地步才会熬不住死掉,他甚至已经估算出,正常三天,最多五天少年就会咽气的判断,可是少年的倔强和坚强,却让老镰一次又一次的估算错误。
奴隶们在奴隶主面前,是如同牲口甚至不如牲口的存在,但在奴隶们中间,同样会有阶级存在。身强的欺负体弱的,抱团多的欺负人数少的,年轻的欺负年老的,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于,受惯了虐待的他们,欺负起自己的同类来,手段比奴隶主们还血性残忍!作为远行交易队的管事,奴隶们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老镰自然也明白,但是,只要不太过分,老镰是不会去管的。
毕竟,两头牲口打架,在它们的主人看来根本就不算事,只要别闹出性命,或者闹的太过火惹的主人不高兴,主人一般都懒得去管的。更何况,这些牲畜一样的奴隶只是从他手里过一遍,用不了多久,就成为别人的财产了,所以,商队的人就更不上心了。有那功夫,不如去多照看照看价值更高的,真正的牲口来的划算。
少年进商队的第一天,就被人欺负惨了。
那天出发时,商队给奴隶们每人发了两个拳头大的菜团子,而这两个菜团子,就是奴隶们一整天的食物。所谓菜团子,就是把各种可以吃的树叶菜叶捏到一起,里面加上几乎尝不出味道的一点点盐,就是奴隶们正常的口粮了。这种菜团子,制作的时候自然不会太精细,别说菜叶老不老,有没有菜梗了,即便里面吃出枯枝烂叶死虫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味道就不用提了,真的是牲口都不吃的东西。
聪明点的奴隶,为了保险起见,会在菜团子发到自己手里时,第一时间把他吃到肚子里,这样别的奴隶就没办法图谋自己的食物了,而这个瘦弱的少年,明显不属于聪明人的范畴。
菜团子到手,大部分人都狼吞虎咽的,先把肚皮填饱再说其他,唯独少年,颇为珍惜的,细嚼慢咽的吃了大半个菜团子之后,把剩下的一个半小心翼翼的用一张脏乎乎的兽皮包了起来,看样子是打算边走边吃。
“没经验啊!”老镰看到这一幕时,微微摇头。少年的打算是没错,路上一点点把食物吃光,对长途跋涉的人来说,更为合理,更能保存体力。可问题的关键是,首先你得保证手里的食物能真正的属于你。不出老镰所料的是,上路没多久,老镰转个脸功夫,少年就变得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的。至于他手里包着菜团子的那块脏兽皮,自然也不见了。
看着脚步虚浮,一脸绝望得少年,老镰摇摇头,暗自猜测,或许这个少年连三天都顶不过。
一整天的功夫,少年都在咬着牙赶路。虽然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脚步也越来越虚浮,甚至一次次的跌倒在地,但每次跌倒,这个少年都能挣扎着爬起来,而且还能跟上交易队的速度。
少年没有掉队的表现,第一次让老镰感到了意外。
第二天,分发菜团子的时候,老镰特意又留意了一下少年。发现少年吃了一整个菜团子,把另一个偷偷藏进怀里的时候,老镰摇了摇头。
“不长记性啊!”老镰暗自说道。他觉得这个少年连今天一天都撑不过去了。
果然,没上路多久,少年时身上脸上再次挂了彩,而他藏菜团子的地方,也平平整整,看样子这一个菜团子依旧没能保住。摇了摇头,老镰决定不再理睬这个少年,在他心目中,这个少年已经被判了死刑。
果然,还没到中午,这个少年就开始一次次的跌倒,从队伍的最中间,一直被甩在了队伍的最后方。饥饿和困乏狠狠的折磨着这个身上没有一丝脂肪,瘦的如同骷髅一般的少年。少年眼神里的生机越来越少,跌倒在地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但少年依旧每次都能爬起来,低着头,一脸木然的追赶队伍。甚至有一次老镰觉得这个少年已经再也爬不起来,准备让人过去看看是不是已经咽气的时候,他依旧撑着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往嘴里塞了一把青草之后,继续行尸走肉般的追赶队伍。
老镰已经开始后悔和老主顾打赌了,因为少年已经开始拖累队伍的速度。如果没有那个赌注,他会把少年抛弃在荒野上,任其自生自灭,甚至可以让人给他一个痛快,彻底了解他的痛苦,可是有那个赌注在,老镰就不能丢下他不管,哪怕是他放弃那三个奴隶名额也不行,因为这关乎商队的信誉。除非是这个少年真正严重拖累了他们,他才能把他丢下,或者这个少年已经彻底丧失行动能力,他才能将少年抹杀,否则,他绝对不能随意的抛弃商队的“货物”。
少年一把草一把树叶的往嘴里塞,而且没被毒死,而且一直坚持到晚上宿营,老镰都没找到处理少年的理由,这让老镰再次感到意外。
第三天早上,原本老镰预计中,少年的极限所在。当老镰见到少年一口气把两个菜团子都塞进嘴里之后,他开始延长了对少年的期许。长路漫漫,这个坚强的少年已经成为了老镰一路上为数不多的消遣。
这一天,少年跌跌撞撞的,不出预料的依旧跟上的队伍。
第四天,老镰见识到了这个少年的倔强。
由于前一天晚上商队的成员猎到了不少的猎物,早上饱餐一顿,依旧剩下一些,因为这些食物不方便带上路,所以,也就便宜了这些奴隶们。老镰看到少年抢夺到一快带着许多肉的骨头时,他觉得,这个少年说不定能活着走到荒原。
结果,一转眼见,意外发生了。
给奴隶们“投食”完毕,商队的人们开始回去整理货物和牲畜,老镰同样也需要整理自己的行李,但是他刚回到帐篷,就听到圈养奴隶的地方,出现了骚动。
老镰带人去看,发现少年躺在地上动也不动,额头上有两个狰狞的伤口,鲜红的血液顺着额头淌到地上,一副生死不明的模样,而那根还带着许多肉的骨头,却依旧被他死死的抱在怀中。
“谁干的!”老镰的脸黑的如同锅底一样,阴森森的问道。
奴隶们齐齐的低下脑袋,又齐齐的把手伸向一个瑟瑟发抖的家伙,这家伙的脚下还丢着一块沾着鲜血的石头。
“处理了!”老镰挥挥手,冷冷的说道。然后商队里走出两个大汉,抓小鸡一般把那个胆敢行凶的家伙提溜出来。
“求求你饶了我!他先咬我的……我再也不敢了……”这个干瘪的奴隶开始哀声求饶,可是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两个大汉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就当着所有奴隶的面抹了他的喉咙。
老镰面如寒霜,用狠厉的眼神瞪着缩成一团的奴隶们。
“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森冷的话语从老镰嘴里硬邦邦的蹦出来。
就如同大部分奴隶贩子会把掉队的奴隶杀死而不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一样,奴隶之间不许互相杀害也同样是商队里的规矩。耍点小动作,欺负欺负其他奴隶,只要不过分,奴隶主可以不管,但是胆敢杀害其他奴隶的,绝对不能留!因为任何一个奴隶都是奴隶贩子的财产,伤害这个奴隶,就等于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一旦损害了奴隶主的利益,行凶者就必死无疑!这些规矩必须遵守,没有这些规矩的话,商队的行进必然会拖拖拉拉,而且老弱奴隶必然活不到目的地。
奴隶的一切行为,都要以奴隶贩子的利益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