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沉言笑了笑,走上来:“觉得简单么”
许釉一怔,差点脱口而出一句:简单。
可视线接触到他的脸时,立刻想起刚刚他打脱那一局时的无力,她做不到这个时候在他面前说出这两个字,于是硬生生咽下了这两个字。
埋下头,没有接话。
喻沉言说:“比赛中输赢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是我也会输,就好比刚才。”
她抬头,他此刻也正好低头,四目相撞,仿佛有火光迸现。
许釉脸色发烫的扭过头:“其实如果你重回斯诺克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再拿冠军的。”
喻沉言却却毫不在意一般,只是稍微勾动了下眉毛,继而笑道:“要再来一局么”
许釉点头,周郁泱这边手速飞快的摆好了球,手指捏着硬币,跃跃欲试。
收到了喻沉言的眼神,他便掷起手上的硬币。
这一局的开球权归喻沉言。
许釉站到一旁,静静的看着他走向球桌,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他都那么坦然的接受自己状态下滑,她再这样反而是不够尊重他。
喻沉言早已看出她的想法了,这个小孩心思单纯的什么都写在脸上,刚才看着他的表情明明一脸怜悯,却还拼命努力的试图隐瞒住。
喻沉言好像毫不在意,只是笑了笑。
许釉和周郁泱两人还未反应过来,球堆便已炸开,状况算不上好,母球在球堆后方,没有进球点
许釉的心再次一紧,眼睛下意识的去看喻沉言。
“啪。”
下一秒,球便已入袋,只留下一声击球的声音,转瞬即逝。
许釉连忙回头,却看见球袋微微颤动,已然进了一颗红球。
竟然进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仿佛是他一个人的战场,连贯清脆的撞击声,听起来像是最悦耳的乐章,左右手毫无障碍的切换,更是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一杆清台。
单杆147,许釉有一瞬间的恍惚,就那么结束了
“五分三十八秒,老大六六六。”周郁泱的一声尖叫惊醒了许釉。
他刚才行云流水的围着球桌的那几圈,就这么清完了
她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母球的走位,那一颗颗球就被一一送进袋中,此时球桌中间俨然只剩一颗母球还在微微滚动。
喻沉言放下球杆,隔着球桌问道:“这样有没有难一点,许小姐。”
瞬间明白刚才他的那一局根本就没有认真,更别说尽力了,他根本不拿她当作对手
什么状态下滑,什么时间侵袭,都是她自作多情的怜悯,而她从一开始就被他骗了。
“再来一局,这次我希望你认真对待,虽然我可能真的打不过你。”许釉握着球杆,霍然起身,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这就是许釉,她一直很理智,做什么事情都要全力以赴。
她可以容忍别人嘲讽,但却容不得别人耍弄,只要握上球杆,就必须要用最认真的态度来对待。
喻沉言不动声色的说了声:“好。”
有意思。
喻沉言此刻也更加肯定自己的办法是用对了,这个小孩真是遇强则强的脾气,她不会冲上去跟人吵,或者过度感性,一旦感觉别人不认真或者藐视时,不需要任何人鞭策,她自己就会卯足了劲儿,反攻回去。
新的一局开始,许釉便想尽了办法进球,给喻沉言创造斯诺克,每一次下杆她都严密的做着长时间的预判,每一次的障碍球都预留的很好。
一次次,喻沉言几乎只有一两秒的预判,轻松将她的球解开,入袋。
他完全有能力一杆清,可他并不打算那样做,而是进了一球之后便给她留下一个障碍球,然后离开。
毫不留情。
许釉捏着球杆的手已然发颤,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这种猫捉耗子,被玩弄于手心却没有办法躲开的感觉,真的太可怕了。
她毫无办法,更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由喻沉言的压制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自从她说完请喻沉言全力以赴认真对待之后,喻沉言的神色便恢复严肃、冷静,再无笑意,许釉恍惚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在世锦赛上雷厉风行的喻神。
谨慎,凌厉,不给她任何进球的机会,许釉莫名想到了一个词:心狠手辣。
“再来一局”许釉咬牙。
“再来”
“再来。”
一局局打下来,只是在重复上面每一场的过程。
许釉终于知道,她和喻沉言之间的差距,就是会打,和世界冠军的区别。
喻沉言放下球杆走过来:“斯诺克,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以前你觉得没意思,只是因为对手太菜,并不是你太强。”
许釉咬唇,眼神定定的看着球桌,只剩一颗母球和一个普通的球杆,而有个人刚刚就用那个丝毫没有磨合过的新球杆,打的她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你真的强,就不会被我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你让我认真对待。对阵你这样的球手,我就算只用十分之一的认真,你都赢不了。”喻沉言说。
许釉捏紧球杆:“再来。”
喻沉言笑了笑:“垂死挣扎算了吧许小姐,以你现在的球技,就算用一辈子也没有办法超过我,再来多少局都是一样的。我问你,你能清楚的感觉到,你跟我的差距吗”
许釉一怔,不能,她甚至连两人差距在哪里都感觉不到,一直被压制,被牵弄,她整个意识全部都陷进了喻沉言布置的这张网中,拼命的想挣脱,却发现缠的更紧。
直到每一局的结束,她都还没法从压迫感中逃离出来。
喻神被称为怼神,不是没有道理,而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人黑他,许釉此时终于发现了原因。
他确实有这样的实力,而那些话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只是由胜利者说出,难免带一些嘲讽的意思。
许釉怔着,整个人都站在那里出神,整个三楼一片寂静。
此刻她才明白,什么状态下滑,什么年龄带来的无奈,全部都是胡扯。
喻沉言真的很强,强到她根本无法想象有些球他是怎样打进的,母球的走位就像是被他施了法术一样,全都留在最佳的击球点,而他就那么一个个的将它们一一送进袋中。
许釉现在只想挖个坑跳下去,她刚才还那么怜悯的想他,觉得他已经不行了,还要用组建战队的方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留在斯诺克的战场上。
她根本不了解喻沉言,更是低估了他,一直以为他想回到职业圈的原因是为了名利。
可现在看来他如果真的为了名利,根本不会选择组建战队。
这位站在职业圈:“老大,饿”
话音未落,喻沉言的电话响起,周郁泱伸头看了一眼名字:“我去,又是这个烦人的女人,跟牛皮糖一样整天没完没了一天恨不得打八十遍电话来查岗你又不是她男朋友她是不是疯了老大你赶紧让她”
喻沉言斜了他一眼,周郁泱撇了撇嘴,小声说:“事实嘛”
喻沉言朝许釉点头示意:“我去接个电话,麻烦许小姐稍等一下。”
许釉木愣着点点头,可刚才周郁泱的话已经一字不落的跑进了耳朵里,虽然很长很啰嗦,可重点抓得很稳。
他有女朋友了么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心口突然酸酸的,难受的想让人落荒而逃,可喻沉言又让她等着,许釉扣着手指几次想就这么走掉。
要是走掉他会不会问,找什么样的借口说她要走他会不会怀疑,要是问起来怎么办
喻沉言站在窗边,侧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另外照到明光的部分柔和温暖,声音也浅浅的。
果然是他喜欢的人嘛
许釉觉得心里酸酸的,从第一次见到喻沉言开始,她就认出他来了,可惜他已经不记得曾有一个小粉丝,名叫许釉。
喻沉言又说了几句,很快就挂掉电话走过来了:“不介意的话,吃完饭我送许小姐回去。”
许釉闷着声音说:“喻神您叫我许釉就行了。”
其实一直以来,喻沉言做什么都很有分寸,进退得宜,就连在称呼上也丝毫没有一点逾矩或者是亲近。
远古大神和小粉丝,就应该是这样的嘛,许釉在心里安慰自己,而且他都有女朋友了。
“那你也不要总喻神喻神的叫,好像我是下凡来解救苍生的一样。”喻沉言笑。
“啊那叫什么”
周郁泱探头过来:“叫老大或者叫喻队,俱乐部那些人都是这么叫老大的,小姐姐你也可以这么叫呀,不过我觉得喻队显得太生分了,而且喻队人人都能叫,哪像我叫老大就很亲切,要不然你也叫老大,反正以后我们也是要跟着老大去横扫职业圈的嘛。”
“”许釉说。
“喻沉言就可以。”
“啊”
“叫一句试试”喻沉言低声凑近她耳边,慵懒磁性的低音,带着一点点声带振动。
“”
许釉整个人都觉得要烧起来了,他个子很高,想要靠近她就必须弯腰,偏头。可这样一来,呼吸正好微微撩动她耳后那片皮肤,心跳再次加快,完全不按规矩的扑通,扑通。
可想到他可能已经有女朋友了,心里就觉得很难过:“小周不是喊饿了么,去吃饭吧,我知道一家很好的餐厅。”
“啊啊啊吃饭啦吃饭啦吃饭啦老大快走快走快走。”周郁泱欢呼一声就要往外跑,结果一回头,看见喻沉言。
“呃,老大的脸色好难看,是嫌弃我吃的太多了吗我在长身体啊老大你不让我吃饭我长不高我现在已经很矮了再不吃饭我会更矮”
喻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