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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冷热之间(三)(1 / 1)

随着这一声号令,整个工地上骤然紧张起来。几百个从撒哈拉过来的工人,身穿鲜黄色的工作服,开始对将要烧结的地段做最后的勘察检验。与此同时,数万名警察好象是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站到了人群的最外围,开始对参观者作最后的统计和规整队形,态度十分严厉,预示着将要发生一场重大事件。喧闹的人群刹时安静了许多,人们的好奇心被吊到了最高度,数以百万计的眼睛睁着圆圆溜溜的,等着观看眼前将要发生的天地巨变。

米晓虹站在高高的指挥台上,不断有人前来报告进度:

一号区准备完毕,

二号区准备完毕,

参观人群集中完毕

三号区准备完毕。

米晓虹神情严肃,她不觉得这是个过瘾好玩的事,这里的每一个字都涉及到生命和责任,每个报告的人要对她负责,她要拿脑袋对每一个人负责。指挥过几次撒哈拉大追猎的米晓虹,太懂得什么叫做责任和担当了。在指挥大追猎时,米晓虹这个形式上的总指挥,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压力。这主要是因为在第一次追猎时,李春就暗藏在队伍中,替她把一应的变数预计到,并作出了实质性的应措施。以后,她就有经验了,即便没有经验,那也是春风集团的集体行动,不是她自己担纲主演,更不是背着李总柳总自作主张。所以,此刻的米晓虹,精神高度集中,高度紧张,这“开始”二字,一经从嘴里发出,就意味着她米晓虹要对将发生的一切负全责,荣辱毁誉就在一瞬间。

米晓虹偷眼看了一下旁边站着的晓刚,只见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的表情与那些围观的群众并无二致,充满好奇和迫不及待。晓虹心里暗骂,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再看胡敏英,却与胡的眼光碰了个正着。胡敏英的眼光正直射过来,这家伙从来没敢用这么放肆的眼光看过自己,但此时米晓虹却不觉得这眼光有多么邪恶,相反,却从中体察到了一股温暖,那是她此时最需要的鼓励,支持和信任。

米晓虹把心一横:开始。

随着这一声号令,就见所有工作人员迅速撤离现场,躲在远远的旁观席上去了。从这一刻开始,所有的戏都是米晓虹一个人在演了。米晓虹顶着千均重压,调动地热能源,分布到各个预定地域,并逐渐调整温度。登时,就见一股白白的水蒸汽袅袅上升,这是地表的水分在势力作用之下蒸发了。紧接着,就是一大群老鼠啦,蛇啦之类的玩艺儿,被地火从巢穴中烤了出来,它们像没头苍蝇一般,胡乱地跑,好象跑就能解决一切,跑就一定有生路似的。结果它们大多没有跑出去,就被烤熟了,继而烤成了一颗颗炭粒,再继而,就成了一阵烟,成了空气中难闻的烧焦皮肉的臭味。

人群开始了第一个波次的骚动,这种整个地面被加热的奇观,确实难得一见。在人群嘁嘁喳喳的议论中,蒸汽由袅袅变为腾腾,继而,整个山谷像是个刚揭了盖的笼屉,一团巨大的蒸气团在地面上形成,并缓慢地升上高空。与此同时,人们感觉到了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嘁嘁喳喳的议论,变成了唏嘘。我的个娘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啊。

热汽团在上升中逐渐淡化,最后变成了天上一朵不起眼的白云。地面上再没有水蒸汽可冒了,代之而来的,是山体的异样响动。那些沉睡千年的顽石,在强大热力的烧烤之下,有的断裂,有的粉碎,有的从母体上脱离,在完成这些不情愿的动作之时,石头们像是突然具有了生命,它们把这种不情愿,用各种不同的声音表达出来,极其古怪,极其恐怖。也不仅是声音,更有数不清的石头四处飞溅,伴随着恐怖的声响,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怪异的曲线。

当人类的能量大到了足以随意改造自然的时候,大自然必然会以其独有的方式,对人类的所作所为加以回应。这一刻,所有人的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人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山崩地裂,在此刻就不再是神话传说,而是随时可能降临的灾难。米晓虹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握紧拳头挺住。这一刻,米晓虹脑子里闪回着各种最坏的结果,其中出现最多的,就是旁边那个比她们这个主席台高出一百多米的,被设计成高山速降场地的山头,突然崩裂,砸向围观的人群。

挺住,是米晓虹此刻唯一的信念。不知不觉间,晓虹感觉到有一丝温暖从手上传过来,她来不及细想,就紧紧抓住了这股热流。热流在她的体内奔窜冲突,帮助她那单薄的意志,构筑起一道可资依靠的屏障。

没问题,都是设计之中的。

一个声音在米晓虹耳边响起。晓虹本能地地就点了点头。此语出自胡敏英之口,这句简短的话,道出了此刻最核心的机密,给此刻的米晓虹打了一剂强心针兼镇静剂。按照设计,此次的山体烧结,其实就是把覆盖在山体表层的乱石,烧结在山体之上,加热的层面也只限于表层,不深入到整个山体内部。这种大面积大体积的烧结,在米晓虹是第一次,但有人却有过这方面的体验。

这个人当然是胡敏英。作为春风老总的连襟,胡敏英对春风的一应业务都有所涉猎。当年,在李春与金凤举办过订婚仪式之后,约翰为了讨好李春,在西区南段搞的那个铜矿整体熔炼,胡敏英就在现场观看。当时,整座矿山被熔化的震撼景象,把胡敏英吓呆了,他清楚地记得,包括李春在内的观看者,距离那座被化掉的矿山,至少有一公里远,而且戴着防护装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被强大的热浪炙烤着,有种不胜其力之感。此次山体表面烧结,米晓虹找到了当年的那个约翰,精确计算过所需要的热量,以及可能造成的损伤,结果显示,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大块的石头被烧裂,炸开,山体表面的热量,不可能对整个山体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因此就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出现,只须拉开适当距离就行。

但论证终归是论证,纸上的,实验室里的东西,一旦付诸实施,就满不是那么回事。就说眼下,在一片纷乱飞溅的石头,一片蒸腾的烟雾,一片奇怪的声响,一片惊恐不已的人声之中,有谁还会记得当初那种文雅的,审慎的,逻辑严密的论证呢。

但是,胡敏英记得,而且在最需要的时刻,提醒了主要当事者米晓虹,这就让米晓虹瞬间镇静下来,恢复了一个主帅的气度。她万分感激地看了胡敏英一眼,使劲握了一下原本就握住的胡敏英的大手。之后,迈着坚定有力的步子,上前宣布:

加温。

这就是烧结程序了。经过一段预热之后,地表温度达到要求,该是加上最后一棵压死骆驼的稻草的时候了。

温度提高到了烧结点之后,石头们不甘心地做了最后一番蹦跳,就归于平静。扑到观众脸上的热浪明显地加了码,人们纷纷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了一下,好象手是万能的,连地热也挡得住似的。

覆盖在碎石上面的黄沙,颜色由浅变深,渐成深黄色,红褐色,最后成了灰白色,这个过程持续了十五分钟。而后,明显地看出,原来的沙子都成了液态,它们在地表上停留了不到半分钟,就如水银泄地一般,渗透到了碎石之间,不见踪影了。

至此,全部烧结程序完成。米晓虹宣布:

结束。

之后,就像被抽掉骨头似的,软软地堆下去,旁边的胡敏英眼急手快,快步上前,握住晓虹的双手,口中直喊:祝贺祝贺。却用手指使劲掐了晓虹的手腕一下,同时运劲撑住她那快要堆在地上的身体。晓虹一激灵,恢复了一点意识,腿上就有了一点力气,强站住了。胡敏英忙向旁边的人们使眼色,众人一拥而上,围住了米晓虹,口中高喊祝贺,里面两个人就势架住了晓虹的双臂。

这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从发生到结束,不过十几秒钟,观众席上没有任何察觉,人们只是欢呼着,跳跃着,互相交流着新奇的视听感受。

这个桥段,李春是在滑雪的间歇之时,听管理站人们讲的。当时,管理站的一个员工,就在现场维持秩序来着,他是挤进人群,架住米晓虹左臂的那个功臣。事后被晓虹封为管理站的副头头。

人们讲起有关敏与虹的事情来,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充满着浪漫与幸福的神色。这让李春很是羡慕。这两个冤家,真个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想想这老胡也真为米晓虹煞费苦心,一旦动了这番心思,接下来再发生点什么,都不觉得出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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