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到太空的事,是后来被细心的人从监控视频中发现的。尽管李春和金凤都做了易容术,但耀明却保持了本来面目。这段视频马上引起了注意,并报送到冯局长那里。冯巧珍一看就知道是李春一家人,马上下令保护好现场,并亲自登上太空舱,细细察看了李春一家人的太空足迹,根据服务人员的回忆,整理制作出了这个李总视察舱,成了太空旅游中的一大亮点。
肖潇听着弗朗西斯科的介绍,心想这个冯巧珍还真不白给,拍马屁的本领不在我之下嘛。
太空旅游的另一大亮点,就是老巴遗迹。
老巴并没有死,按理说与他有关的东西还不能被称为“遗”,但老巴不是什么真正的大人物,又不能叫做故居,所以就只能叫遗迹了。老巴遗迹包括老巴到太空之后亲手安装的电路总成,老巴巡视过的第一艘太空舱,老巴痛打小说作家之处等。在老巴打作家的那个舱里,用蜡人复原了当时的情景。此外,还陈列有老巴现在的一些东西,其中就有那个被老巴制成了标本的老狮王的模型,有鱼瘦粥的系列诗歌选集,还有三餐不食郎画的那些与老巴打老婆有关的漫画书。
这些东西大伙都熟悉得很哩,说起来也都是亲历者,如果说老巴是段历史,那他们这些人都是历史的见证人了。大伙七嘴八舌地补充着展览的缺失之处,言语间充满了自豪,充满了作为历史见证人的优越感。但肖潇不言语了,她在沉思。肖潇心想,连老巴都成了人物,我肖潇还什么都不是哩,按说,按怎么说我也应该比他名声大一些吧,当年解决老巴的问题,还不是我陪着金凤去的吗?我当初要是也给他一个耳光,说不定我也就出大名了。肖潇进而想到了这些年她都得到和失去了些什么,得到的就不用统计了,要什么有什么,失去的也就是陪着主子虚度了几年时光,什么也没学会,只学会了讨好拍马屁。这样一想,肖潇就意识到应该为了名而做点什么了,让人们也拿自己说事,也纪念或缅怀自己。
这天的旅游项目是望星空。在太空看星星,应该属于近水楼台,何况又是用的哈博三百号太空望远镜,把宇宙里的东东们看得那叫一个清楚。太空里看星星,清楚归清楚,可是伙计们都没提起什么兴致来,那些恒星行星什么的,都是些飘浮在太空中的石头块子,他们共同的特色就是没有什么特色,一律死寂,一律灰白,一律没劲。所以,伙计们也只是在望远镜前简单伫立了一会儿,就玩别的去了。肖潇却没有敷衍了事,她让讲解员挨个地给她讲,这些星星叫什么,有什么传说,和什么人有关系等等。
远的不说,就拿眼前这座哈博望远镜来说,就足以让那个名叫哈博的老爷子名垂青史。其实那个哈博也只是发明或制作了第一尊太空望远镜,但人们也怪,后来不管谁制造了太空望远镜,都冠以哈博的名字,叫什么哈博一号二号,直到现在,都有了哈博三百号了。这哈博真是赚大发了,凭什么人们一望太空就先要把他的名字念叨一遍啊。肖潇进而想到,可不可以弄个什么东西,让人们一碰到它,就想起我肖潇的名字来。她把自己的这个想法,闪烁其词地向弗朗西斯科透露了一下,弗朗西斯科十分聪明,他一眼就看出肖潇想要的是什么,他眨动着一双灰白色的显得不太真实的眼睛说:这太容易了,用您的名字命名一个星星,你就可以在太空中永垂不朽了。
去你的,你才永垂不朽哩。肖潇打了弗朗西斯科一下,但对他的建议十分认同:那你看用我的名字命名哪个星星好哩?弗朗西斯科想了想说:这就难办了,现在人们常见的这些星星,大都是古代天文学家们发现的,谁发现一颗新星,就抢先注册,用自己的名字命名,顶不济的了,也被其他行业做出优异成绩的人命了名,剩下那些不常见的,就算用上你的名字,也没有人看得见,更没人想得起来,随便命名,但效果几乎没有。
得。说了半天等于白说。
肖潇十分沮丧。她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春风公司说一不二,公司里任何人能做到的事,她都能做到。若不是在太空中参观了老巴的遗迹,肖潇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认定自己就是春风中最成功的人。——之一。到了太空,真正是天外有天,她肖潇从一向自我陶醉中猛然醒来,却原来,在名气上我还不如老巴或鱼瘦粥哩,真是岂有此理啊。
接下来太空中的活动,肖潇就没心思参加了。伙计们都热热闹闹地玩去了,她一个人躺在太空浴室中蒸桑拿,其实就是一个人闭着眼睛生闷气。就在她闲得百无聊赖之时,弗朗西斯科来了。
太空中的桑拿浴不分性别,这主要因为毕竟是太空中嘛,空间怎么也不能和地面上比,再者,古代大和小区的桑拿就不分男女,这个传统不知怎么就特别容易被继承和发扬,以至成了世界通行的潜规则。许多对异性身体充满好奇的人,都假借这个机会,一饱眼福。但也只是看看而已,没有能做成进一步好事的。
此时的肖潇,浑身上下像只煮熟了的大虾,通红通红的,让人看了直想拿起刀叉下家伙吃一顿。但弗朗西斯科没有这个食欲,他是来为肖潇服务的,在他的劝说之下,红得像只煮熟大虾似的的肖潇,伏身趴在了一张窄窄的床榻上。弗朗西斯科用一幅宽大的毛巾把肖潇并不大的身躯裹起来,十分专业地按套路为她按摩着。他的手法十分娴熟,力道也恰到好处,这令下边的肖潇相当惬意,心想这个比自己还矮小的袖珍小男人,伺候人方面真的有一套哩。此前,肖潇当然也接受过别人的按摩,那些身材高大力道十足的专业按摩师,却每每让娇小的肖潇有不胜其力之感。这倒不是因为那些专业按摩师不够专业,用了让肖潇不能承受的力度,而是他们的身材体量之大,先自打击了肖潇作为主子和消费者的自信心,在他们面前,肖潇觉得自己像一个面团,让他们揉来揉去的,只要他们高兴或不高兴,随时可以把自己拎起来,像抻面条一样抻成一条线。今天,在同样瘦小的弗朗西斯科面前,肖潇全然没有了这种顾虑。她最大的感觉是放松,彻底的放松。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袖珍小男人,即便用出全身的力气,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这让她的自尊心得到了异样的满足,身体上的快感就加倍地多了。
弗朗西斯科不仅手头的功夫好,脑子更是好得出人意料,他把趴在床榻上的肖潇收拾得通体舒畅之后,悄声地说:肖主任,其实您可以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一颗卫星的。弗朗西斯科的声音很小,在肖潇听来却有耳目一新之感,她那埋在孔洞里的头微微动了一下:卫星,你说下去。
弗朗西斯科介绍了有关卫星的种种。卫星是地球卫星的简称,地球卫星早在古代年间就可以人工制造了,所谓人造卫星是也。在古代,能够制造并向太空发射卫星,曾经是一个利益集团发达的标志性事物。在当代,却稀松平常,就像小孩子能把一块砖头扔到玻璃窗户上一样。但在太空中放置一颗卫星却不是平常之事,需要有指标,需要有批文的。因为太空中卫星太多了。从古代开始,卫星就被赋予了太多的人类需求,什么气象卫星,通讯卫星,还有大量的用于对抗的军事用途的卫星等等。现在,那些用来对着打的卫星们都被清除了,但太空中依然有密麻麻的卫星在飞。简单说,制造和发射卫星容易,就像现在地球上随便一个制造商,都能制造出天马行空的私家车的车体。难的是在太空中申请出一个位置,就像从春风公司办出一个天马行空的照牌,是件相当不简单的事。太空中的卫星太多太挤了,不可以无所节制地往上面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