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不过弟子一直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没有立刻应下忘尘仙尊的要求，薛凝薇道。
“师尊，仙界一直以来对待魔修的态度，是不是过于宽和了？”
“魔修屡屡来仙界屠戮，仙修却从未曾大举进攻过魔界，先前我以为是由于阴鬼的存在。仙修在魔界遭遇阴鬼降临，会蒙受不必要的损失。所以这数百年来，我一直向宗门汇报阴鬼降临的日期，每一种阴鬼和应对方法亦都尽力详细记录……”
可是，哪怕只是来几个人，在阴鬼绝对不会降临的安全时期，对魔界进行短期的探查，都没有过。
薛凝薇道：“当时弟子说服自己，是因为魔界有弟子在，所以不再需要旁人贸然涉险。只恨自己只有一身，只能潜伏在天魔门，不能将血魔堂和幻魔宫的情况也一并调查清楚。”
忘尘仙尊一叹，道：“薇儿，不要多想，你做得已经很好……”
好不好，薛凝薇不知道。但是这数百年来她到底传回了多少情报，摸清了魔门的多少底细，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她对忘尘仙尊道：“师尊，这些年来弟子传回的消息，是否已经足够仙界掌握魔门的基本动向，了解三大魔门对魔界区域的掌控，防御布置，战力分部和弱点所在？”
忘尘仙尊点一点头，道：“是。”
“那为什么……”
知道弟子要问什么，不等薛凝薇说完，忘尘仙尊开口唤道：“薇儿。”
“薇儿，”忘尘仙尊道，“为师明白你的心情，魔修作恶多端，屠戮我仙宗同道，自是罪不可赦。”
“可是自古三界并存，仙为清正，魔为浊恶，清浊相济善恶混沌为人间。我明白你一直以来，都想清剿魔道，覆灭魔界为死去的同门的报仇。然而覆灭魔界，这三界浊气该往何处涌流？况且要消灭所有魔道，无异于泯灭三界所有之恶……古往今来，纵是天道亦不敢生此妄念，何况仙界？”
忘尘仙尊所言，乍听之下不无道理，薛凝薇几乎要被说服，然而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师尊，”薛凝薇道，“仙为清正，魔为浊恶，是说三界划分最初，真仙秉纯正清灵之气而生，真魔自浊重冥息而诞。真仙授凡人术法，引凡人入长生之道，是以为善。真魔现世则恣意屠杀凡人，饮血啖肉，所以为恶。如今真仙真魔皆已凋零，魔道已非当初的魔道，弟子并不认为没有办法消灭他们！”
忘尘仙尊一叹，道：“纵然你言之有理，要彻底剿灭一界，又岂有那么容易，倾天云宗一力也未必可以成事，而一旦失败，必将遭到魔修们疯狂反扑。如今的仙界，谁肯冒这个险？”
薛凝薇问道：“非要有万全的把握吗，原本踏入仙道谁又敢说自己终能成就大道不会半途陨落，为何这种时候畏首畏尾？”
忘尘仙尊眸色一肃，喝道：“薇儿，想想自己在说什么！”
“弟子自然是在说弟子心中所想，”薛凝薇道，“当初魔修大举进攻，多少同门命丧魔修之手，毕生传承原该好好保存在宗门，专门抄录整理成册，为后来的弟子解答修行之中的疑惑。
魔修掠夺云晶分明是掠夺仙界的传承。不说无数小宗就此湮灭于世，天云十二峰如今亦只留下四峰传承，其余八峰的独门功法仙术虽然有笔录尚在，但一无师长二无云晶中的入微感悟，要恢复往日的繁盛不知要花多少功夫！
凡人亦明白血债血偿，师尊，怎么能就这么放过魔道！”
“再说，魔修又怎么会安分？”薛凝薇道，“就在最近，殷雪城派手下覆灭善水宗，又毁了我天云宗的青崖境，杀害数十弟子！幻魔宫和血魔堂联手杀害星游宗风虚子，亦试图对通神仙尊下手！仙界就算容让退步，又能换来什么？！”
弟子如此固执，出乎忘尘仙尊意料之外，认真注视着弟子，忘尘道：“薇儿，心性坚韧是你的优点，但若固执己见陷入偏执，小心招来魔妄。”
“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忘尘仙尊道，“便如你所言，血债血偿。最初率领魔修袭击仙界的一干魔尊和魔界大能，如今皆已陨落，即便是最为恶名昭彰的天魔尊殷雪城，也是在仙魔大战开始之后，其师尊上一任天魔尊陨落之后，才登上门主之位。
如今魔道凋零远胜仙界，今后只需要严加防范，便不会再出现仙魔大战时期的惨况。”
这番话并不足以说服薛凝薇，她问道：“魔修贪得无厌，师尊如何保证，真的不会再有下一次仙魔大战？”
凝视弟子片刻，忘尘仙尊道：“此事本打算迟些再说与你知晓，眼下你既然问起，便亲自来看吧。”
灵石存影。
存影石色泽青黑，光润如雨花石，被灵气托举，飘浮着送到薛凝薇面前。
弟子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向师尊确认过后，往留影石中注入灵力，顷刻间其中保存的影像铺展开来，在周围形成实景般虚影，令人如临其境。
半透明的晶石巨柱参天，左右看不见墙壁，抬头望不见穹顶。薛凝薇从未见过此处，不是天云宗任何一间大殿内的景象，不知道是天外天中哪一处的巍峨仙宫。
数道人影就在前方不远处，有的盘腿坐于金莲上，有的立于云雾中，有的乘坐彩翼凤鸟，有的骑坐在背生双翅的白毛黑纹猛虎背上。
薛凝薇一眼看见自家师尊，其他几人她一概不知，存影也感觉不到气息，不过从忘尘仙尊的态度和其他几人的坐骑服饰判断，其他人俨然都是各大仙宗，登临仙尊之位起码已超过五百年的各位仙尊。
算算时间，不知道是忘尘仙尊刚刚出关，便赶上这次聚会。还是由于有大事要商讨，其他几位仙尊强行叩关将忘尘仙尊请出来。
通神仙尊未在此列，虽然他身在人间，但几位常年闭关不出的仙尊都已现身，要叫回通神仙尊并非难事。还是通神仙尊得道时间堪堪三百余年，星游宗根基浅薄，名为大宗，实际上在其它传承已久的仙踪眼里并不算什么。
看着几位仙尊，薛凝薇忽然明白过来，他们接下来要讨论的话题，必然与魔界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