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巧合，又或者……
薛凝薇神思恍惚，羽仙君察觉到了，奇怪的问：“怎么了？”
薛凝薇回过神，摇了摇头，道：“久未回来，宗门冷清了许多。”
岂止天云宗，整个仙界在和魔界的漫长纷争之中，无数修士陨落，早已不复昔日的繁华。
她还记得自己入宗时，每逢夜晚，十二峰上灯火次第亮起，与星辉月华交融，整个宗门沐浴在幻梦般的光华中，宗门弟子御剑乘风往来不绝，景色比白昼更加美丽。
而如今，十二峰仅有四峰仍存灯火，更不见有踏夜穿梭的弟子，空旷寂寥之感虽夜色清寒砭人肌骨。
肩头被洁白的羽毛轻轻拂过，羽仙君抬起一边翅膀拍了拍她的肩。
鹤仙道：“年轻人要往前看，会好起来的。”
知道羽仙君是安慰自己，薛凝薇浅浅一笑，沉吟片刻，对羽仙君说：“前辈先回双月峰吧，替弟子转告师尊，天生仙体的事我已有主意，请放心交给我。”
“你有主意，什么主意？”羽仙君问。
薛凝薇回答：“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事，恰好可以让我在魔界的身份一段时间无法行动，到时候我便回来，亲自去寻风仙君师徒。”
白鹤微微颔首，道：“这也是一个办法……只是又要辛苦你了。”
薛凝薇笑道：“不妨事，若说辛苦，师尊肩负整个宗门的安危，我不过是略为分忧罢了。羽前辈先回去吧，我还想去一趟丹霞峰。”
“丹霞峰，你要去见徐老鬼？”羽仙君双眸微亮，“也好，你去看看他醉死了没，若有机会，别忘了替我捎两坛好酒。”
白鹤展开宽大的羽翼，往双月峰的方向飞去，眨眼消失在天际。
目送羽仙君离开，薛凝薇收敛那一丝柔和，神色转为冰冷，左手虚握成拳，捏了捏拢在袖中的凝剑花。
丹霞峰主徐药心雅好丹术，劫云初入宗门时，曾由他出手为其治疗病症。
虽然最终没有成效，但毫无疑问，徐药心是眼下整个天云宗，对劫云的情况最了解的人。
转头眺望剑雪峰，薛凝薇回想劫云的为人，发现这位盛名无双的剑修实在过于低调，除了强横的实力和无名怪病外，说不出其它印象。
一缕花香并不能说明什么，究竟真相如何，还要细细查证才是。
天云十二峰中，丹霞峰不是最出名，却绝对是最好认的一座。
不光是因为丹霞峰终年红叶成林，更因为峰主徐药心酷爱酿酒，甘醇的酒香随风四溢，从未到过丹霞峰的人，循着酒气也不会认错方向。
银月的光辉将白日火红的叶片，染成了泛着幽光的紫色。
灯火幻化成流萤，在红叶林间时聚时散，照亮周围的一切。
薛凝薇御剑落地，停在丹霞峰的山腰。峰主徐药心不喜欢山顶的寒气，所以将仙府修建在这里。
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层层叠叠，自山腰修建到山脚，宛如市镇一般。
薛凝薇记得，这是徐师叔喜欢热闹，不像其他长辈那样，将弟子打法到附峰。丹霞峰的子弟无论内外真传都住在主峰，所以才有了这些屋宇。
有灯火在前方移动，薛凝薇稍待片刻，便见一对双胞胎提灯而来。
这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穿着一模一样的粉色衣裙，外表在十五六岁，像两株俏生生的蔷薇化作的仙子。姐姐发髻在左，妹妹发髻在右，各别着一支宝石镶嵌的彩蝶发簪。
薛凝薇含笑招呼：“蝶月、蝶心，好久不见。”
姐妹两个，手中提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一齐弯腰行礼，齐声问好：“见过凝薇师姐。”
“今晚是你们两个守夜吗，”薛凝薇问，“徐师叔呢，又在酿酒？”
闻言，蝶月蝶心对视一眼，姐妹两个齐齐摇头，俏丽的面庞上浮起浅浅的苦笑。
“师尊他……”蝶月开口，却欲言又止。
蝶心轻叹一声，接上姐姐的话：“师尊他老人家……我们也说不好，师姐你随我们来看看就明白了。”
说是老人家，徐药心的外表并不老。
修士的外貌多半定格在了风华正茂的年纪，徐药心也不例外，本体是个二十六七的青年模样。
可自从开始收徒之后，他便嫌弃自己原本的样貌不够老成，特意学了法术改变形貌，在弟子面前总以须发皆白的老者形象出现。
灯火通明的回廊，只有老者一人穿梭的身影。
他沿着长廊走进一座庭院，敲敲一间厢房的门，大笑道：“臭小子出来，别以为不出声就能躲过去，男子汉大丈夫，连点酒都喝不了像个什么样子，今晚这一坛为师非给你灌下去！”
厢房门开了，屋里亮起灯光，却没有半个人影。
不远处，蝶月蝶心两姐妹和薛凝薇匿在暗处，三人收敛气息，不去惊动徐药心。
蝶月道：“那间房的林师兄，三百年前就……”
白发老者拎着一坛酒进屋，片刻后空着手出来，手掌凭空一翻，掌中有多了个小酒壶。
他拎着小酒壶，笑眯眯的去敲下一扇门。
蝶心小声道：“那是文师姐的房间……”
只听徐药心咕哝着：“女孩子家家，不爱喝酒倒也罢了。不过为师今天这酒，是特意为你们这些量浅的人酿的。甜滋滋的和蜜水差不多，不易醉也不上头，来，都来尝尝。”
同样是一间空屋，徐药心进了屋，把酒壶轻轻放在桌上，静立片刻，转身离开房间，又去敲开隔壁的厢房。
薛凝薇脸上显出诧异，蝶月看在眼里，嘴角泛起苦笑，轻声道：“师尊以前总是喜欢跟大家一起喝酒赏月，后来师兄师姐们……人越来越少，突然有一天，师尊他就这样了。”
生怕薛凝薇误会，蝶心立刻解释：“师姐不要误会，师尊他没有疯。他心里明白着，白天也如常教导我们……师尊只是太伤心了，你知道，他最喜欢热闹的，以前丹霞峰上近百同门，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
说话间勾起了回忆，蝶心也难过起来，喉头微哽，底下的话再说不下去。
蝶月靠近妹妹，让妹妹靠着自己的肩，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
看向薛凝薇，蝶月道：“蝶心说的没错，师尊没有大碍，师姐不用担心。今晚所见，还麻烦师姐保密，宗主和各位峰主已经很辛苦，别让他们再为这点小事劳神了。”
薛凝薇点头应下。
跟随蝶心回到前厅，没过多久，蝶月引着徐药心过来，奉上清茶之后，姐妹俩便相携退下。
徐药心一身酒气，仍是那副白发苍苍的老者模样，端起茶抿了一口，向薛凝薇一笑，道：“方才吓着你了没？”
暗中偷窥果然被发现了。
薛凝薇摇摇头：“未曾，只是蝶月蝶心很担心您。”
徐药心莞尔一笑，眼神调皮，配上那副苍老的容貌，显出几分老顽童的气质来。
他道：“这丹霞峰空空荡荡，闲着也是闲着，有功夫操心总比胡思乱想强。”
“对了，”徐药心道，“你今晚有空过来，是听说了华月丫头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