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究是做苦差事的衙前,你的身子怕是受不了,再者说,俺家汉子就是做的衙前,结果呢,还不是死在押运的途中。”阿庄婶愁眉依旧不解,衙前的威名实在是太大,让人谈之变色,那颗而是要人命绝人户的苦差事,在她看来,寒哥儿完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日后肯定前途无量,中举人也是迟早的事,可若是摊上衙前这等苦差事,也只要等死的份!
“那又怎么样!衙前是朝廷定下来的,谁敢违抗朝廷,这种专宰一等户的手段,谁敢说个不字?虽说衙前是份苦差事,但好歹王捕头亲口承诺会帮我在衙门里疏通疏通,临走时他说的那些话,也是肯定了我在衙门中的差事必然不会太差,所以阿庄婶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再者说就算有事,我好歹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尹寒心中有了主意,借着对阿庄婶说道:“小子过两日便会跟着里正王喆去县里应征衙前,阿庄婶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即便做了衙前,我也不会耽误读书,两年后的科举,定当考个举人回来,为白河村争光!“
阿庄婶听到这话,这才答应下来,点了点头,去厨房准备午饭。
窗外的大雨依旧在不停的下着,屋中的寒气,仿佛被饭菜蒸腾的热气全部驱逐了出去。
..
三日后。
尹寒穿着长衫,将装满书的小包背在身后,在白河村村口辞别了一脸担忧的阿庄婶,跟在里正王喆的身后,前往秦州城。
阿庄婶本想着从尹寒一直到秦州城中,但被尹寒劝阻了,而里正王喆今日精神抖擞,步履稳健,在尹寒的前面走着,正在剔牙唱着小曲,白河村终于出来一个用笔杆子代替力气的读书人,这是天大的喜事,现在将尹寒送到衙门,等到两年后尹寒这孩子考中举人,定要连摆三天宴席庆祝庆祝,让隔壁村的老东西好好瞧瞧,什么才叫做有学问的人。
白河村村口处,一群村民们看到里正带着尹寒离开,不明事情缘由的满脸诧异,知道实情的村民,则是不出意料的神情:
“怎么是里正带着尹寒这娃子去秦州城,难不成是他服役衙前?”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读书人啊!”
“难道他要去成绩县衙为阿庄嫂说情?..这一去不会,铁定是肉包子打狗了!”
“呸呸呸!你怎么说话呢?尹寒这娃子可是有学问的人,衙门里也不敢得罪他,虽然还没有考中举人,但那是迟早的事!”
“你也说了还没考中举人,没有举人的身份,莫说县衙了,县里的人恐怕都不会看得起,他这次去服役衙前,恐怕是凶多吉少。”
“王狗剩,你竟然敢诅咒尹寒这娃子,晚上不准上炕!”
“别啊,俺错了俺错了。”
尹寒走在土路上,跟在里正王喆身后,心里有种莫名的悲壮升腾而出,可是转头一想,就算去了秦州城做衙前,距离白河村也不过只有几里地而已,这算哪门子的悲壮?但临行前,阿庄婶眼中的担忧,让尹寒心中微生波澜,而阿庄婶以及村里的村民临行前的殷殷嘱咐,更让他心中不舍。
毕竟尹寒有的只是自信,对于衙前的苦难他不了解,他只知道自己去了秦州城,做衙前的活也不会太过劳累,除此之外,他能做的就是离开白河村,前往秦州城。
尹寒停下脚步,举起右手用力挥了挥,转身毫不犹豫的跟着里正王喆,朝着几里外的秦州城走去。
作为大宋的边陲之地,一路中心,忠于职守的守城士兵搜查着打算入城的百姓,每一个被检查到的人,都要搜身,检查他们有没有私带危险物品,足足耽搁上半日才能放人进城。
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随着守城士兵的检查速度加快,很快便轮到了尹寒,站在秦州城的南门下,守城士兵只是随意的巧了两眼尹寒,甚至连他身上装满书的小包都没有检查,便挥挥手,示意尹寒赶快进城。
守城士兵的这个举动引来排队进城的百姓不满,纷纷怨声载道,其中有一人漆皮火爆,忍不住质问道:“凭什么不检查便让他走了,却要一个个的检查俺们?”
“你懂个屁,那可是读书人,要是搜查全身,有辱了斯文,莫说是你,连我都担待不起!”守城士兵见那人质问,连忙为自己辩解道,同时走在那人面前,用手中的长矛驱赶对方离开:”滚滚滚,别耽误我做事!“
尹寒虽然穿的只是寻常人家的衣物,但见他面容白皙,微微一阵风吹来,卷起他的衣角,身上散发而出的温仁气息,根本遮掩不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奸细,唯一的可能便是读书人。
穿过阴暗的门洞,眼前豁然开朗,店铺宅院数以千计,行人络绎不绝,虽然远远比不上后世的城市,但是街巷之中有铁骑巡道,城墙之上有弓手加持。只要看到他们,便会明白,秦州是一座防卫森严的要塞,无论在繁荣的城市也冲不去城中的肃杀之气。
........................
段严是清水县衙的班头,平时作威作福,到了家里便怂成了软蛋,此时他的头弯的很低,正在听家里的婆娘絮叨着:
“闺女前两日捎信过来了,说白河村出了个读书人,不日便要来衙门里服役衙前,这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掺和,但宝贝闺女既然提了,当娘就该尽力办好。”一个身穿青布衫子的妇女弯着腰在收拾花花草草。……她除了一双眼睛外,容貌却是平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似乎终年吃不饱饭似的,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看起来像是农村中日下地劳作的妇女,其实不然,她便是段严段班头的发妻段阿孙。
“这事有些难办,衙门里目前倒是不缺人,只有押运粮草那处依旧缺人,你也知道,如今西贼到处作乱,衙门里急缺人手,需要大量的衙前往前先上运粮。”段严叹了口气,自己在衙门里一日不如一日,若是以前这事还好办,但目前的话他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等等,有些不对,平日在家里往往自家婆娘脾性过烈,虽说今日说话风轻云淡,但他却有种段阿孙即将爆发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