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那一只柔软纤秀的玉手试探着摸到房俊箭疮之处,婆娑了几下,耳边响起长乐公主清亮温柔的嗓音:“房俊还疼不疼?”
房俊精神一振:“疼疼算什么?为了殿下安危,微臣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长乐公主一声冷笑:“很好”
然后纤手狠狠一摁!
“嗷——”
正在仔仔细细每一寸山林土地都不放过的大唐兵卒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一道凹沟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大唐京兆尹房俊宛如猿猴一般从沟底跳起,四周腐叶飞散茅草盘旋,犹如中了箭的兔子窜到凹沟的沟沿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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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给房俊处理箭疮伤口的随军郎中解开房俊的中衣,发现这位中衣之内居然还传来一层衣物
不仅一层,而是三层编织极其细密的蚕丝衣物,紧紧的贴身穿好,下腹处的剑伤只是将将刺穿这三层衣物,入肉仅有一寸,流出的鲜血早已止住。而肩胛处的箭疮则严重得多,血肉模糊的一个血洞鲜血奔流。
郎中奇道:“这一箭入肉颇深,房府尹刚烈威猛自拔箭簇,按理说应当导致箭簇上的倒刺勾连筋肉被一起带出,何以这伤口却齐整干净,不见半点破败之状?”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箭簇入体之后要以利刃切开创口附近的肌肉,再将箭簇取出。以房俊这般鲁莽的硬生生拔出,将会使得箭簇上的倒刺勾连筋肉一并带出,本来并不严重的伤势会因此大大加重,足以致命。
房俊心说我能跟你说明白丝绸避弹衣的作用么?
只得含糊的说道:“某身上这几层衣物乃是蚕丝制成,采用最新的纺织技术,使得质地极其细密。箭簇入体之后,这些蚕丝具有一定的延展性,紧紧的包裹住箭簇一同嵌入身体,所以箭簇上的倒刺无法伤到筋肉。”
丝绸避弹衣的效用是早已得到验证的,或许防备子弹效果差了很多,但是真丝衣物能再一定程度上使得减轻箭疮的伤害是完全可以的。可是这种理念,唐朝人哪里懂得?
别说几个郎中,便是李君羡、独孤谋、长乐公主等人也尽皆懵圈
独孤谋瞪大眼睛:“岂不是说,此等衣物可以不怕箭矢射杀?”
房俊没好气的道:“你尽可以穿上试试!听不懂话还是怎么?某都说了只能延缓箭簇入体之时的冲击力,而且能够尽可能的避免箭簇对人体的伤害,何时说过不怕箭矢射伤?那杀手偷袭某的时候距离很远,所以弓矢到了近前已然是强弩之末,若是稍微近一些,照样将某射个透心凉!”
众人这才恍然,说了半天,此物也不是那么神奇嘛
不过即便如此,房俊身上的伤势亦算得相当严重,几个郎中手忙脚乱的替房俊处理。
有一个郎中奇道:“按说这一箭已然颇有一些时间,伤口受创并不严重,何以依旧这般血流如注,宛若新伤?”
人体的血液内含有血小板,当血管受损害或破裂时,血小板受刺激,会发生一系列的反应之后与血细胞共同形成凝血块止血。唐朝人不懂这个,但是并不妨碍其知道伤口流血一般情况下过一会儿就会止住的现象。
可是依照房俊的箭疮流血的速度,只怕由中箭到现在,只怕血流了不止一盆,早就死掉了
房俊心中冒火,怒视长乐公主。
若不是这娘儿们狠狠的捅了一下,哪里会有这般严重?
长乐公主云淡风轻,一脸无辜,对房俊的愤怒视而不见。
哼!
没追究你冒犯本宫的责任呢,只是轻轻的捅了一下你的伤口,算是本宫仁慈了
房俊也知道自己理亏,愤愤然瞪了长乐公主一眼,对李君羡和独孤谋问道:“山顶起火已久,何以此刻才攻山?千万别跟某说你二人就是在等着殿下跟某被凶徒宰掉,是以才故意贻误战机,迟迟不肯攻山。”
李君羡和独孤谋吓得满头大汗
这话若是被陛下听去,他两人还想有个好?
李君羡连忙说道:“殿下明鉴,非是吾等坐失良机,实是刚刚赵国公赶至山下坐镇指挥,命令吾等不可轻敌冒进,所以才延误了一些时辰。”
长乐公主微微一愣,却没想到长孙无忌亲至。
房俊微微蹙眉:“那个阴人分明就是借刀杀人,更是袒护其子长孙冲能够从容逃脱,你说你俩是不是傻?届时陛下面前人家会说只不过是适逢其会,你俩才是统帅,责任还是你俩的。”
独孤谋苦着脸,说道:“道理是这样的可那是在这个长孙无忌啊,吾等岂敢不听?”
李君羡亦道:“所以最终吾等还是坚持攻山,若是依照赵国公的意思怕是此刻还在山下观望呢。”
长乐公主抿着嘴唇,闷不吭声。
心中却极其失落
长孙无忌是她的舅父,又曾是她的公公,无论孩童之时亦或嫁到长孙家之后,对自己都是爱护有加、宠溺备至。可是刚刚山顶起火大乱,难道他就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么?
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心中唯有让房俊死无全尸,唯有让长孙冲逃脱生天,至于她的这个外甥女、儿媳妇会不会被岑乱杀死甚至遭受更加不堪的凌辱却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更甚至,可能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她
接连的惊吓,再加之现在的伤心难过,长乐公主紧咬着嘴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房俊敏锐的觉察到长乐公主的神情变化,心中喟然一叹,对李君羡说道:“命令‘百骑司’当中的好手护卫殿下回宫吧,陛下那边想来亦是焦急万分。更深风寒,殿下弱质纤纤,又连番遭受惊吓,切莫病了才好。”
李君羡当即道:“末将遵命。”
房俊道:“要多派人手,切莫出现任何意外!”
继而转头对长乐公主柔声说道:“殿下速速回宫吧,免得陛下挂念,夜不能寐。”
长乐公主瞅了房俊一眼,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既有房俊不顾生死单刀赴会的情谊,又有一番生死边缘相互扶持,两人之间自然而然的亲近许多。长乐公主本想道声谢,可是想到一声谢谢与生死想必,又算得了什么?
李君羡问道:“二郎何不跟随殿下一同返京?您身上伤势颇重,若是着凉受寒,倒也是麻烦。此间自有某与独孤驸马主持,那长孙冲已经顺着后山的悬崖逃脱,山林莽莽,怕是不好追捕。您留在此间亦是无计可施,还不如早早回去,想想如何处置东市的大火”
“百骑司”的密探并未反馈回来东市的大火到底是意外引起还是有人存心施为,不过依着此事前后的情形,显然房俊从中受利最大,再加上李君羡对房俊的胆大妄为早已深有见识,故此坚定的认为这把大火必然与房俊有关。
放火也就放了,反正谁也没有证据,可是您总不能放完火就不管不问了吧?
“走?”
房俊反问了一句,而后意味深长的笑道:“赵国公都来了,某怎么能走?”
李君羡愕然回头,便见到长孙无忌在一众奴役家将护卫之下登上山来。
李君羡、独孤谋赶紧起身,肃然施礼道:“见过赵国公。”
腹诽归腹诽,长孙无忌地位官职摆在哪里,岂敢有一丝一毫的不尊重?
长乐公主亦站起,盈盈下拜:“见过赵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