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东海海面经历了一夜的酝酿,有如沉睡的猛兽般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大量的海水伴随着神缺殿的浮空全数涌向海岸,本来平静安宁的觅波村,也在瞬间被波涛撕裂,无论是建筑还是生物,尽数葬身于汪洋之中。
当然,这一切远没有结束,不过只是开始罢了。
神缺殿浮空的同时,东海中也涌出了无数的魔物,这些魔物一开始保护着神缺殿的升空,待到升空完成后,便自发进入不同的编队,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对着人界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一时之间,人间便陷入了生灵涂炭,好在一些有志之士及时团结在了一起,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总算是抵挡了一些攻击,保护了不少的无辜百姓。但无奈这些魔物太过凶残暴戾,被攻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所以,集合天下的修仙卫道之士,共同抵御魔物,自然是当前最紧要的事情,阆风做为知名的修仙大派,也在最快的时间内收到了商议合作的信函。
毕竟,在众多门派眼中看来,阆风上任掌门惨死,凶手楚澜逃往魔界,当初阆风立誓要为昊风报仇,若是此时还不冲在前面,岂不是要被天下看尽笑话?
“好,我知道了,你稍等片刻,我就给你一个答复。”夏孤鸿眉头紧锁,对送信的蜀山派门徒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夏孤鸿深知,这场战争对于阆风来说的可怕,他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和魔界相斗,无疑于以卵击石,夏孤鸿身为一派掌门就算是杀身成仁也是正常,可是,要他带着一派门徒的性命去送死,他不得不心生犹豫。
夏孤鸿自然知道派中弟子的热血英勇,就算要为了天下牺牲也是甘之若饴的,但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的。
阆风的数百年基业与他何干?他想要的,不过是守护这群弟子的平安罢了。
夏孤鸿回到屋内,来回已经踱上百步,却还是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不由得让他向来平静的内心中泛起丝丝烦躁。
若是现在退后,于理不容;若是现在答应,于情不忍。更何况,以阆风和魔界的恩怨,这种事情阆风自然是要冲在前面的,他又怎么不知道其他那些门派中老狐狸的想法,不过是想减少己方的伤亡,拿阆风当探路石罢了。
阆风如今的蒸蒸日上,早不知道惹红了多少人的眼,这么好的清除竞争对手的机会,谁又会轻易放过?
“怎么?事情都到了这关键上,难道你身为一派掌门还想退缩么?”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男子冷冷的笑声,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谁?谁在那里?”夏孤鸿一把拔出殇离剑,就指向了那个男子,却在下一秒便停了下来,“你……你是永清……师尊!”
“哼哼,你大概是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了吧。”永清好端端站在夏孤鸿面前,一双锐利的眼中满是狡黠,“当初你拍我的那掌,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么?”
“我,弟子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事出有因。”永清毕竟是师尊,夏孤鸿就算已是掌门,这必要的尊重还是不能少的。
“事出有因?这就是你杀了昊风,嫁祸楚澜的原因么?”永清早就知道了一切,这些日子他只是在假装昏迷罢了。
昊风死活,永清并不关心,所谓的同门情深,不过是曾经有着共同的利益罢了。
“唔,事到如今,弟子也不再为自己脱罪。永清师尊,弟子自知罪孽深重,我愿意现在就把掌门之位还给你,再接受你的制裁。”夏孤鸿说完闭上眼,长喘出了一口气道。
也许是自私吧,夏孤鸿想到永清当上掌门后的样子,纵然自己会面临最悲惨的下场,但至少不用面临这么艰难的选择,更不用看着同门在眼前一个个死去,心中反倒有了些坦荡。
“事到临头,你把你的师妹师兄照顾好了,却想把这种麻烦事丢给本尊来处理,夏孤鸿,你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永清向来不待见夏孤鸿,此时更是对他的厌恶加深了几份。
“那,永清师尊,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你是否愿意跟着我们全派一起,去抵御魔教?”夏孤鸿心头突然闪过个念头,既然永清法力如此高深,他又是现在唯一的师尊,想必会和全派同心协力,至于接任掌门处罚自己之事,也许是想等一切结束后再说吧。
“夏孤鸿,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现在不过是个昏迷不醒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和阆风同心协力?”永清眉头一挑,眼中的诡异之气更盛几份,“我只是在提醒你,你代表的可是阆风派的名誉,如果在这事上退缩,你又有什么脸面去见阆风的历任掌门?纵然我派在你的保全下能饶幸生存,你又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些爱戴敬仰你的弟子?你等身为修仙卫道之士,多年来苦心修炼,却在天下最需要你们的时候想用各种理由推脱,哼,有你这样的掌门,我真为阆风感到羞耻!”
“永清师尊,你的意思,是让我明知道没有胜算,还要带着全派弟子去送命么?”夏孤鸿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坚硬的墙上道,“纵然阆风换得一世美名,却已是派毁人亡,这样的虚名又有什么意义?”
“若你还没开始,就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如何能胜?魔教聚集了一堆乌合之众,不过是徒张声势,就算那魔尊法力强大,你们集全派之力和他打车轮战,倒也未必没有胜算,不是么?”永清比夏孤鸿更了解魔尊,但是,这正是他所想要的,“你只想着保卫弟子,你有没有问过他们的意见?你让他们苟活于世,却让他们在山下的亲人活在炼狱之中,将来他们若是知道真相,与其怨恨后悔和责怪,倒不如让他们为了心中的信仰一战,就算是死,也是了无遗憾了。”
只要把那个人待过的阆风彻底毁掉,永清也就算是了结心中的宿怨了。
不过,永清并不希望夏孤鸿能置身世外罢了,他就是想把夏孤鸿放在这个难堪的位置上,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挣扎,看着他生不如死,看着他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就像看着当初的自己一般。
夏孤鸿顿时醒悟过来,之前自己只想着保全派中弟子的安全,却忘了他们也有家人,他们也有自己的信仰和追求,若是让他们苟活却受尽内心煎熬,实在是天下最残忍的一件事。
“嗯,徒儿知道了,我这就去告诉蜀山派的门徒,阆风派即将整装出发,与众多修仙门派结成同盟共商退魔事宜。”夏孤鸿咬紧了牙,压低了声音道,“若有需要我阆风冲锋的机会,我夏孤鸿必将慷慨赴义,杀身成仁!”
望着夏孤鸿离开的背影,永清眼中的戾气渐渐淡了下来,惺惺相惜,又相看生厌,此时,这就是永清内心最真实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