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悛心中有了心思,所说的话也就越加的少。然而他越是这样,身旁的蒋乾反而更加的紧张了,深怕他一个前后落差太大,心理承受能力受不了。
他蒋乾在这江南大地上,好不容易找到甘蒙和他这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万万不能就这样,忽然间就没了啊。
“阿悛,你可万万不能有轻生的念头啊!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呢!圣贤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瞅了眼蒋乾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周悛也是无话可说,毕竟这货肚子里的圣贤话是张口就来的。当下周悛也是面色肃穆,点头附和道。
“阿乾言之有理,圣人亦有言‘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一听周悛突然应话了,蒋乾想都不想就连忙点头附和,只是点到一般就僵在那里了,嘴角讪讪的笑着,看着周悛榆椰的表情,时下也是直翻白眼。
得!皆是自己庸人自扰!
人周大都督精神头好的很呢,瞧这怼人的劲,犀利的紧嘞。
见蒋乾面色瞬间有些不悦,周悛也是迅速转移话题,语气凝重道:“阿乾,我方才并非是因为罢官而出神,而是心中忽然有所思虑而已。”
“何事?”见周悛面色肃穆,蒋乾也忘了反击,他也觉得周悛定然是心中有心事才会如此。
扭头看了眼宫外四周,周悛抬手向远处的车马一引,蒋乾与其对视一眼便迅速跟了上去。
马车缓缓的启动,金陵经过方才的一阵阴雨后,天又放晴了,街面上的摊位也陆续出现了,往日帝都的喧闹复又重现了。
借着街市的喧嚣,车厢内周悛面色莫然道:“今日早朝,为何不见三位柱国老大人?”
“唔!”慎重的挺起前身瞧了周悛一眼,蒋乾回忆:“数月前你战败的消息传回京师之后,卫国公陈璞与护国公谢弘当殿便争执了起来。”
瞥眼周悛,蒋乾继续道:“大体上也就是一人说胜败兵家常事,另一人说此战损兵折将,劳民伤财。说来也是他二老积怨已久,这只是一个爆发的由头罢了,只是此番二人冷战的时间倒是挺长的了!如今算来已然有月余不曾上朝了。”
对于鼎立吴国基业有巨大帮助的柱国们,吴国王室自然是给予了充足的便利,尤其是像孙昊这样年纪轻轻成为一国之君的,自然他们的支持无比重要。因此,孙昊对于他们也只得无奈的给予充分的尊重,其中就包括廷议豁免权。
因此除了每月大朝必须参加之外,其他朝议只要遣人知会个缘由就可以了,毕竟如今天下都是年轻人的了,他们这些老人家在杵在那也没意思了。
“那另一位呢?”
“额。靖国公你也知道,自从三年前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原先时候他还参与过几次朝会,据说前些天又传身体不佳,大王闻听亲问一番后,便免了他的朝会,与家中安心静养了!”
停顿了许久,周悛方才幽幽长吐一口深气,怅然道:“呼,看来三位老大人还是念旧的!”
闻听周悛的感慨,蒋乾也是愣了一愣,继而瞪眸瞧着周悛,随即愕然喃喃道:“阿悛的意思是他们之所以不来廷议,乃顾及老国公的旧情?”
默默的点了点头,周悛深深叹了一口气,周家当年的老爷子可也是这吴国四支柱之一啊。
随着三年前老爷子的故去,周家从此也就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如今却名声又起,可是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此次顾咎献策让你去西楚,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今金陵已然风声鹤唳,你此去一定小心!”
“我倒是无所谓,毕竟作为国之使臣,谅他们也不敢有何枉动。只是如今经你这般分析,我前往西楚之后,留你一人在京中,孤立无援,反倒让我有些担心了!”
嘴角微微一笑,兜起双臂左右摆动一下,周悛朗声道:“我又不是受伤而回,有何可虑?再说即便你在京又如何?能抵得上阿蒙他一只手的勇处吗?”
一提到甘蒙,顿时蒋乾也没有脾气,翻了翻白眼,吐槽道:“那厮莽汉一个,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打杀杀,圣贤有云:‘君子动口不动手’!”
“得了吧!你也就趁他不在才敢这般说,当他面前,看你还敢不敢说。”
“有甚不敢?”瞪起眼,挺了挺胸膛,“圣贤有云:‘君子不畏强权’!”
“行了!行了!圣贤的话都是亲口和你说的。”马车渐渐抵达蒋乾的府邸门口,府中的老仆也是熟练的前来迎接自家的家主回府了。
撩起车帘,在蒋乾躬身离去之前,周悛再次肃穆道:“阿乾,此行当心!”
“放心!”随意的摆了摆手,“我又不是阿蒙那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打趣了一句之后,蒋乾也不再矫情,翻身就下了马车,叮嘱了周家的扈从几句之后,自顾回了府中。
与蒋乾告别之后,周悛再次靠着车厢闭目沉思起来,相比于战场的失败,此次金陵的形势着实让他感觉到了丝丝的诡异。
马车沿着旧道,轻车熟路的回到了周府。
作为如今周家的家主,周悛的回来,自然是周家的大事,夫人乔氏早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从周家老国公,周邦故去之后,周家中间直接断了一代人,周悛的父亲当年跟随猛虎孙祜定鼎江东之时便牺牲了,母亲不久便病故了。如今诺达的周家,也只余下周悛夫妇二人了。
回到府中换上衣服之后,喝了一口早已沏来的一壶凉茶。夫人乔氏,在身后素手揉捏着肩膀,夫妻二人谁也没有提起关于战场的事情。
良久,乔氏忽然低声似是忧叹道:“早些时候,阿姊从宫里捎话过来,想让你替衢儿蒙学!”
伸向桌上的手兀自顿了顿,才缓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唔!衢儿也到了蒙学的年纪了。是阿姊的意思么?”
“阿姊也有此意。不过据信者所言,似乎是太老夫人的意思!”
“嗯!”默默的喝着茶水,周悛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