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这样一说,老赵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于是立刻拉着他一起回到局里,去查这个案子。
同时也吩咐了手下的兄弟们,赶紧的把那些被这个库管员弄出去的东西下落找出来,别叫人费心。
接着,一上车,车子就直接开回了市局某区分局。
上了四楼办公室之后,洛宁第一个要求,就是要看一看那个案子的档案与相关的证物,证人证言记录等。
老赵自然全数依从照办。
看了一会儿之后,洛宁的目光就落在了当事人婆婆,也就是死者母亲的口供记录上,反反复复看过几遍之后,他抬头看向老赵,手指敲打着记录:
“这死者的母亲,还在不?”
“不在了。去年刚刚去世的。好像是心肌梗塞就没了。怎么?你想见她?”
洛宁点头,看了看口供记录,然后拿了一支铅笔来,小心地在记录上某几句画了一条很细的线:
“这儿,看到没?”
“怎么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洛宁歪头看着老赵:
“怎么这个当妈的,明知自己的儿媳杀了自己的儿子,并且也承认了。可她却还说什么是她们家对不起这个儿媳的?”
老赵一怔,好一会儿才说:
“可能……
是这个当妈的人比较正直?
毕竟这世上,也不都是没良心的人啊!
她也是个女的,天天看着自己的媳妇受苦,多少也能体会她的感受吧?也许她也一直被儿子虐待着呢?”
洛宁摇头,肯定地说:
“不,她和她儿子之间,肯定不会是她是那个受虐者——说她是个施虐者还差不多。”
老赵又一怔,看着他问:
“你从哪儿看出来她是个施虐者的?”
“你注意看下这个当妈的语气,看这一段哈:‘……我真不是个好母亲,居然教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叫小X(媳妇的名字)受了这么多的苦……虽说我也算是费尽心思替他们解决了,可我也没做成什么,他还是不争气,还是照样做些变态才会做的事,还是一样地不是个男人……
我也实在资格去怪罪她什么,是我自己没教好XX(死者也就是她儿子的名字),是我自己的问题……’”
老赵品嚼了一番,还是抬头看着目光中透着“这下你该明白了吧”的意思的洛宁摇头:
“我还不明白,这怎么看都是一个当妈的没教好儿子的忏悔,怎么就跟她是不是施虐者扯上关系了。”
洛宁叹了口气,轻轻地问:
“赵哥,我这么说,希望你别介意,不过如果你是那个当儿子的死者,你天天听到妈妈说这样的话,你会什么感觉?”
洛宁说完之后,停了下来,看着老赵慢慢地从迷茫到了解的表情,然后轻轻地说:
“虐待,不一定就只指肢体暴力,或者是语言侮辱……其实最严重的虐待,是对他人,尤其是身为父母者对孩子人格的绝对贬低。
你想一想,变态,不是个男人……这样的话,可是出自自己亲妈的嘴里……那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打击该有多大?
何况他还是从小听着比这更过分的话长大的。”
老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
“这事儿现在世上太多了,我还真没往这上想……亏你们能想得到。”
洛宁淡淡一笑,好一会儿才说:
“现在我们知道那个死者平常是经常被母亲这样虐待了,那么也就是说,这种虐待说不定从小的时候起就开始了。加上他的母亲又是一个单亲妈妈,而且根据她本人的供词来看,这么多年以来,她对死者的父亲一直抱持着一种仇恨的心态,甚至她自己都说,自己从小就要求自己的儿子‘不要像你爸爸那个混蛋’之类的……你觉得这个死者在成年之后,会对两性关系,对自己的价值,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半点儿的扭曲心理么?”
老赵眨眨眼,还是不了解:
“就算这样,又怎么的?”
“没怎么的……只是从心理的角度来看,死者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这本身就给他的个性里添了一笔浓浓的不安感与不易信任感。再加上他的母亲如此贬低他的人生范本,也就是他的父亲,再加上这种人格虐待……
我想他长大之后,应该是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彻底地厌恶男性极度迷恋表现出强大能量的女性,要么彻底地厌恶女性极度迷恋表现出温柔个性的男性。
而且在亲密关系上,只怕他也会很不擅长,甚至经常性地把自己的亲密关系搞成一场灾难——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他跟自己的妻子之间,等同是当年他的父母之间情况的再现。”
老赵眨眨眼,继续不耻下问:“所以?”
洛宁笑着看他,点头继续说:
“所以……所以他肯定也会希望逃离啊!逃离这个不好的现实。这是人的本能。那么他会逃离到哪里去呢?”
老赵还是不明白:
“你说了这么多,我怎么都没听懂?”
洛宁耐下心来,慢慢地告诉他:
“人的心理很有趣,现在我们的生活与人际关系,几乎一直都在受着我们原生家庭与父母的影响。小时候在原生家庭里发生过的一切,会直接影响一个人的性格。所以如果想看一个人的真实面貌,看一看他的原生家庭,基本上就可以看出个大概了。比如说父母双方健在,并且关系非常和谐的,往往小孩子的人生就会比较顺畅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并且人格也绝大多数都很健全。这是因为这样的家庭会给小孩子带来非常非常强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可以让他更有自信,更加相信自己的能力和这个世界,也更容易成功。”
老赵眨眨眼,看着洛宁:
“那你意思是说,单亲家庭就不好了?”
洛宁无奈地摇头看着他:
“赵哥,我刚刚说的是父母双方健在并且关系非常和谐……所以就算是单亲家庭也无所谓,只要父母双方没有因为个人的离异而攻击对方甚至要求小孩子选择站边这种愚蠢的行为,那孩子就不会受到伤害,自然也没什么问题了。不然你看天底下那么多夫妻离异的小孩子,有几个是心理扭曲的?基本都没什么问题。”
老赵又眨眨眼:
“所以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这跟咱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你忘记我刚刚说的了?死者的母亲如此,他会有很大的可能性走向两个极端,一是彻底厌恶容易让他想起伤害自己的母亲的女人,同时极端地迷恋自己想像中的父亲一般的男人;一是彻底厌恶把自己留给母亲,让她伤害自己父亲一样的男人,同时极端地迷恋自己想像中的,强大而又保护自己的母亲一样的女人……
在这个案子里咱们看到了,他平常是非常厌恶自己妻子的。为什么?因为妻子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对自己造成的伤害。那么也就是说……他是非常厌恶妻子的。同时也就是说,他必然要有一个极端迷恋的,想像中的父亲一样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的出现,想必他的母亲,这个非常有控制欲的女人也会感觉得到的……
你说,他母亲这样的个性,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么?”
老赵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半天才讷讷道:
“你……你就凭着这些东西,就确定他是同性恋?确定他有个伴儿(同性恋男友)?”
洛宁淡淡一笑:
“本来也不确定,不过刚刚读的那段他母亲骂他的话不是说他是个变态,不是个男人么?我就想,会不会是他母亲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这么骂他?”
老赵沉默,好一会儿才轻轻道: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个儿子的伴,就是凶手吧?”
“我不知道,不过他肯定是个突破点……还有啊,看来你好像也察觉到了他是个GAY的事儿啊?”
老赵看着洛宁,长长地吐了口气,最后说:
“头一次去他家就觉得不对了。那种气氛……总之感觉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似的。不过到底也是人家的隐私,再者那女人当时也认了罪……就没多想。现在看看,还真是得好好查查了。”
洛宁淡淡一笑说:
“是得好好查查,因为说不定,还能从这里面,找出来一些跟咱们正办着的那件首案有关的重要线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