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七。
上海。
夜雨潇潇。
古北。
窝里。
客厅。
立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洛宁看着窗外被沾湿了玻璃的雨滴扭曲弯折得变了形状甚至变了色调的霓虹灯。
一边儿,凤箫也安静地立着,没有说一句话。
好一会儿,洛宁才开口,轻若无声地说:
“他……走得很快,没什么痛苦。”
“……嗯。”
“放心,******,不太难受的。”
“……”
凤箫不说话了,抬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
“拜托你不要说得好像你试过一样。”
洛宁低头,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我是试过。”
凤箫一怔,闭了口,好一会儿才道歉:
“对不起。”
“你真的没必要道歉,无论是为了刚刚的话,还是为了这一句。都是我没注意。”
洛宁温和地说:
“如果我注意一点,他可能不会出事。”
凤箫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好一会儿才有些生涩地说:
“那样的情况下,谁能会想到呢?
毕竟他对他们已经没用了……
谁想到他们连这样的人也要杀?”
洛宁却吐了口气,淡淡地说:
“这就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以后你就知道了。”
凤箫不说话,还是听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
……
客厅另外一边,正裹着毛毯喝热奶茶的王重抽了抽鼻子,看着凤箫:
“可怜了,这么好一个姑娘……”
坐在他对面,正往壁炉里添着炭柴的雍惠南看他一眼,接着又扔进一块儿柴,一块儿炭,然后拍拍手,这才缓缓地问:
“他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说了。”
王重看着雍惠南:
“跟咱们俩当初想的一样……
她……”
他用下巴指了指立在窗前的凤箫:
“脑子里,果然有那个东西。”
雍惠南面色微微一变,好一会儿才问:
“确定?”
“洛铮不想要,可‘他’却逼着他不得不跑这一趟,来见一见箫箫……并且为了逼箫箫想起来,还杀了范良杰。”
王重看着雍惠南一句一句地说。
雍惠南想了想,却还是摇头搓手:
“即便如此,咱们也得做好两手打算,不能全押在箫箫身上——再说老九也不会同意。”
王重点头,看着雍惠南说:
“可越是这样,咱们越得把箫箫看好喽,别最后让自己恨自己。”
雍惠南说了声那是,然后又问:
“老五没有确定‘他’的位置?”
“确定不了,‘他’的本事,不在小凯之下。”
王重摇头,又吸溜溜地喝了口奶茶这才说:
“所以还是得跟大老板说声,多加小心。”
雍惠南却摇头,淡淡地说:
“还用等你说?咱们这边儿刚一传消息,他立刻就走了。”
王重一怔:
“立刻就走?难不成是专机?
那怎么成!
调用专机这么大的动作,肯定会引起那些眼线们的注意,给‘他’消息的!
万一老板要是因为这个……”
“你不会真以为老板不怕死吧?”
雍惠南冷哼一声,看着他:
“他当然知道这样会有风险,会暴露自己。
可他也是笃定了‘他’也好,洛铮也好,眼下都没时间来要他的性命,所以才会行动的好吧?”
王重再次一怔:
“老板故意做给‘他’看的?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为的不就是逼得对方自败行迹,把咱们引到下一个目标前面去么?
这可是上海,可是大陆。
你不是那些猎奇网站看多了,真以为在大陆杀这么些平凡的人可以悄无声息地躲开吧?”
王重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不说,雍惠南却有话说了:
“所以老板这样做,自己或者可能要冒点险,可对箫箫来说就等同于保全了她一次了。
毕竟她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
再加上洛铮又让她知道自己也是洛铮安排好了,用来钓老九的饵……
你以为老板会不担心安全么?
不过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箫箫和老九的就是。”
王重突然瞪大眼,看着雍惠南:
“箫箫我是明白了,可小宁怎么回事?”
雍惠南抬眼看看他,出了口长气,又深吸了一口更长的,接着喘着大气儿看着王重道:
“你该不会当真以为,这回洛铮下手的目标只是箫箫吧?
要真只是箫箫,他怎么会不亲自到来把箫箫带走?
毕竟这些年来两兄弟斗法这么长时间,他比谁都清楚小宁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容易被什么所吸引……
所以你想想,他要是真敢现身来把箫箫带走……可能么?”
王重想了想,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这个不可能……
如果不是洛宁在,就算是十个少英加起来,再加上十个小宇,也是肯定成不了事儿的。
所以他也是在怕,怕箫箫出现是洛宁的一个计策?”
雍惠南长吐口气:
“你总算是迷过来了……否则我就要告诉要要他爸爸脑袋被人迷糊涂了,是时候该退休回家颐养天年了。”
王重嘿嘿笑了几声,又不笑了,看着窗外,半天轻声问:
“接下来怎么办?”
雍惠南点头:
“等。”
“等?!”
王重转身看着戴了眼镜的雍惠南,带着一幅怀疑的表情。
“等,等到老板回来。
等到他把咱们所有的东西,都带回来。”
雍惠南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目光盯在洛宁跟凤箫身上,然后淡淡地说:
“到时候,就是咱们设个圈儿,请他洛铮跟着自己的主子往里跳了。
明白了么?
所以这个年……
就让咱们安安生生地把它过完了,等着老板从瑞士回来,明白吗?”
“明白。”
王重立刻回答。
窗外,夜雨依旧潇潇地下着。
……
夜,十二点整。
凤箫躺在床上已经好一会儿了,可却怎么也睡不着。
洛铮说的那些关于车票的事儿,关于漠河的事儿,一直在她脑海里来回晃,提醒着她,要她不要忘记。
为什么不忘?
她已经想不出来了,因为全身上下,好像处处都有一颗心脏,在努力地跳动。
她试图闭上眼,装一装睡觉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睡着。
可刚闭眼,就听到耳边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箫箫你在吗?”
凤箫听出来,这是洛宁的声音,于是坐直身体,可又不愿意开门,半天才回答:
“我睡了。”
“哦……没事儿,我就来看看你,没事就好,没事就说。”
随着一声声的没事就好,洛宁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凤箫这才颓然地松下肩膀,看着玻璃墙映出的扭曲七彩光芒:
今夜,她只想一个人好好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