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之后，了望室。
洛宁当先走了进来，跟着进来的则是杜维宇、莫迪凯，雍惠南和凤箫，还有刚刚接到雍惠南电话的老赵小方，走在最后。
洛宁走到室内，一一地抚过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室内器具箱子，还有像是被暴风雨打湿过的地面，沉沉地吸了口气，抬眼看着莫迪凯和杜维宇。
杜维宇点了点头，自己走上前，左右来回走了几步，然后转身看着洛宁：
“3.5×3.5的正方形房间，高度不一致，房顶是坡形。”
莫迪凯摸了摸那些机械，拍了拍一只被砸得微微凹了一个小坑的铁皮箱子：
“机械都不新，但没有动过。”
洛宁垂头看了看地板上，抬眼看了看雍惠南和凤箫，然后才蹲下去，仔细看了一遍。不过室内光线太暗，他就伸手去口袋里找电筒。
翻了一会儿没找到，面前的地板却亮了起来，抬眼一看是凤箫，手里正举着手机，后面的LED闪光灯正亮着。
洛宁笑了笑，问：
“能把光圈调小点儿么？”
凤箫点点头，伸手在屏幕上打开的APP中央划了一下，光圈立时变小。
“这里。”
洛宁指划出了一个大概的方位，凤箫就将光束照在了那片沾满灰尘的地面上，他仔细看了两眼，才抬头看向刚刚从黑皮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台小型单反相机的莫迪凯，伸手接过相机道：
“怎么样？”
“相当于台400倍的显微镜了。”
莫迪凯淡淡地说。
洛宁点点头，这才把相机打开，对准地面，打开电源。
很快，相机屏幕上就显示出了如同显微镜下世界般的画面。
看了两眼，他抬头看着立在身边的雍惠南：
“不是他。”
雍惠南扬眉：
“确定？”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穿雪莱的鞋子呢？我都不穿，他又怎么会穿？”
洛宁一边儿低下头来拍照，一边儿问。
雍惠南扬扬眉，不说话，老赵倒是问了：
“这……这没有任何的印记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洛宁抬头看看他，好脾气地笑着要过他的手机来，打开相机蓝牙，配对，将刚刚拍下来的照片传到了老赵手机里，然后继续喀嚓嚓地拍个不停：
“这台相机是我五哥改造过的，本身就带有400倍显微镜。的确凶手很聪明，事先带了足够厚的抗静电的不沾尘鞋套过来，所以地面上尽管有灰尘，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只是……”
洛宁笑了笑道：
“他只要站过这里，必然会留下痕迹。你看到拍下来的那些形似鞋底花纹的印记了吧？”
老赵点点头，看着他：
“所以，这就是你断定的理由？可这个雪莱什么的……”
“Jean－LouisScherrer。一个法国定制的牌子，内地少有人知道的。女装不错，男装也还凑合，不过男鞋么……”
洛宁淡淡一笑：
“到底不是这个牌子的强项，所以不为人知。
不过也有喜欢得不行的，多数都是法国本土人士。所以往这方向下手，应该不会错。”
“上海有没有它的店或者是专柜什么的？”
“这个还真不好说。”
洛宁皱眉摇头，起身看着地上的灰尘：
“这牌子之前确实在上海有店子，不过现在不一定了。但是说不定哪里就有它的专柜，或者可以查一查。昨天这么大的风雨，他就算戴着鞋套也会多少有些污损，说不定就要去专柜保养来着。”
洛宁眨眨眼。
老赵叹了口气，看看小方，小方点头，先走出去，老赵也跟着走，只迈了一步便回头道：
“要还发现别的了，那请一定要通知我们啊！”
雍惠南含笑点头：“那是一定。”
送走了老赵小方，雍惠南走回来看了看莫迪凯，莫迪凯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
“我一上船，小翼也上船了。只要有人靠近这里，它就会提醒我们的。
只是刚才我们没有把本地警方也算做是‘有人’的范围。现在不一样了。”
雍惠南这才点了点头，看看一脸有趣地看着自己的洛宁：
“说吧，发现什么了？”
洛宁收起笑容，转头伸手摸着那只被砸了个小坑的铁皮箱子，莫迪凯上前一伸手，不知怎么一扣一摸，锁着箱子的铁锁就开了。
洛宁打开箱门，展示里面碎成一片的瓷茶具给雍惠南看：
“惊世骇俗的柔击术，这么差劲的品味，低劣的弃尸方法，还有雨夜行凶，下手务必割喉的习惯……
他身边的人里，我只想到一个。”
雍惠南正色地看着他：
“清道夫？”
“除了他，洛铮从来没有把行刑的事儿交给第二个人。就算是陆小敏，和周真活着的时候。”
洛宁正色，走到房间中央，伸手拉过莫迪凯来权当是周真，自己权当犯人，开始做重演：
“首先，他们在这里会面了。”
凤箫看着面对面只离了一步站立着的莫迪凯与洛宁，眼前恍如看到了一幕电影一般：
冰冷的雨夜，高大的男人，娇小的女人，立在室内。
“……接着，他们谈话，并且话不投机，周真激动起来，或者她还曾拔出枪来……总之现在她要离开。”
洛宁说着，莫迪凯从旁边拿过一只不知做什么用的黑色铁棍，用戴了黑色皮手套的左手紧紧捏着，指向洛宁，接着一步步向后退到门口。
突然，莫迪凯停下来了，有些意外地看向洛宁。
洛宁也笑了，他伸手从旁边抓来一块桌布，用力一撕，然后分别包住了两只脚，嘴里不停地说：
“周真看到清道夫停下来，开始穿鞋套，她意识到不好了，于是准备趁清道夫低头分神的时候开枪，可清道夫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相反还刻意卖了个破绽给她，趁她只关注着自己低头，准备扳下扳机的刹那，突然就势向前一滚，扫向了周真的下盘。”
洛宁一边说，一边就势闪电一弯腰，一个翻滚扑到了莫迪凯身下，莫迪凯也不慢，棍子立刻指向了转个脸来正面对着自己的洛宁，可下一秒却被洛宁铁钳般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拿着棍子的双手，用力向上扳，同时脚下也奋力一蹬，直接将莫迪凯蹬翻。
凤箫目瞪口呆地看着洛宁跟莫迪凯两兄弟在房间内撕打翻滚，不由看向杜维宇：
“这是……”
“重演。他最拿手的本事。”
杜维宇轻轻地说。
凤箫眨眨眼，看着杜维宇：
“我知道，刚刚他说过了。只是他怎么看出来的呢？你们特研组人人都要会这个么？”
杜维宇淡淡一笑：
“犯罪重演是警察的基本技能不假，不过像他这样的重演，基本上来说全世界只有不超过五个人能做得到。”
凤箫一怔：
“什么意思？”
“老九的重演，与普通的重演方式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速度与时间。普通的罪案重演，需要一定的时间，一定的人力与技术侦察。可老九不一样，他天赋的超绝记忆力，还有逻辑推理的演算能力，与三维空间构成能力让他可以在看到一个犯罪场合的十秒至三十秒钟之内，就可以大致地通过室内物品的摆设，损坏，移位，血迹，毛发，痕迹……等等蛛丝马迹，演化出大致的犯罪过程。虽然未必次次都能把犯人的身高长相体貌特征给准确地推演出来，可至少十次有八次里都能够直接发现。更不必说他把犯罪过程推演准确的机率是无限接近百分之百的。”
凤箫听了之后，点点头，简洁地说了一句：“一句话就是说，有他在，相当于是一整个刑侦小分队了，所以他才叫魔术师？”
“……我觉得你把他比做一台每秒峰值运算超千万亿次的超级计算机更合适。这真不是人能干成的事儿。”杜维宇笑着说。
凤箫看看他：“你的外号叫神算，那你……”
“我的神算只限于空间与时间等的轴线运算，跟他不是一个级别的。或者说他大脑里装不下这些枝节细微的东西。你要真正想找个能跟他单挑的人的话，除了洛铮，喏……”
杜维宇用下巴点了点已经被洛宁“制住”，抢了武器并且巧妙“割喉”，做出一副瘫靠着墙壁的莫迪凯：
“找他才对。”
凤箫咳了一声：
“他？他有多强呢？看来比洛宁还强？”
杜维宇再看她一眼，轻轻一笑：“这么比方吧，如果他们俩都是超级计算机的话，那五哥就是美国的泰坦了。”
凤箫不知道泰坦是什么，但看杜维宇的表情应该这个很了不得，就继续问：
“看来洛宁真的不如莫先生了？”
“错。”杜维宇正色：
“五哥是泰坦，那小宁就是加强版的天河2号。”
看着凤箫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坏笑了一下：
“没关系，只要你一直在窝里的话，早晚能看到泰坦巨人大战天河2号的状观场面的。毕竟这可是我们特研A的标志性特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