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七月云淡风轻地答道:“应该你先说说,那位客人丢掉的玉是什么样的,若是符合,我才能给你们,我若现在给你看,我怎知道你是不是信口开河。”
掌柜的一听有理,望了眼二楼楼梯的方向,说道:“你稍等一下。”
“好。”
隔了会儿,掌柜的从楼上下来,笑呵呵道:“公子,程少爷在上面等你,玉是他丢的。”
褚七月等的就是这句话,随他上楼,来到天香阁。
进去的时候,程文杰一个人坐在桌边用膳,身旁仅站了一名侍卫,桌上满是山珍海味。
他抬起眼皮看了向褚七月,问道:“你拣到了我的玉?”
那晚他根本没有注意褚七月普通的相貌,何况褚七月化了点妆,他更是看不出来。
褚七月反问:“程少爷丢的玉是什么形状的?”
程文杰一一说了,褚七月才将他的玉掏出来,笑道:“看来,这玉正是程少爷的了。”
程文杰见到玉佩回来,大喜过望,虽然对褚七月的行为仍有些怀疑,可玉是真的回到他身边了,站起来笑道:“多谢这位公子了,等会儿我会让下人去拿些打赏,不知您高姓大名?”
“鄙人姓戚,叫戚星,打赏就免了,这是小生应该做的事,这就告辞了。”
褚七月推辞道。
程文杰当然不能让她这么就走了,笑道:“这么急着走,让人以为我程某一点礼节都不懂,来,掌柜的,添一双碗筷,我要请戚公子一同用膳。”
褚七月假装推辞了一番,才大大方方地坐到他对面,程文杰看见她坐的位置,眉头微皱,想要说什么,却因掌柜的还在,生怕被他误认为自己怠慢恩人,便没再开口。
程文杰唤旁边那名侍卫给褚七月斟了一杯酒,举杯相邀:“戚公子,程某先敬你一杯。”
褚七月端起酒杯,笑盈盈站起来。
“程少爷您客气了,这是小生顺手带过来的。”
说着瞄了瞄阁门外。
她知道这一进来,喝酒是避免不了的,所以支开了杏儿,让她候在门外。
程文杰仰脖喝光杯内的酒。
褚七月看他喝完,才捏住酒杯,仰起头,一杯酒下肚,面不改色脸不红。
开玩笑,这种应酬场合前世碰到的太多了,做为神偷自然要保持高度的清醒,所以师父教她制了一种解酒药,提前渗于酒水中,可以防醉。
酒多逢知已,几杯酒一过,程文杰对褚七月的态度越发亲切起来,开口称呼起“兄弟”来。
当然,防备还是存在的,他不停地打听褚七月的情况,这些褚七月都编好了,答得十分流利。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褚七月正想着寻个合适的机会开口,做东回请程文杰。
两个人关系不就是在你请我,我请你之间越来越近的吗?
可还没说出来,门“吱呀”一声响了,有脚步声走了进来。
然后褚七月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的男人。
大红衣衫翻飞,和着三千墨发,极致的纯色衬出中间那张清俊的脸庞三分俊美。
尼玛,她真是不走运啊,肖桐怎么会在这里!
好吧,她当然知道肖桐和程文杰关系很好,可是,她分明看准了肖桐不在这才上楼的啊!
程文杰满脸堆满了笑容,站起来说道:“肖兄,你怎么去了半天?”
“遇到一个故人了。”
肖桐淡淡回答,目光顺便移向褚七月。
褚七月连忙低下头,坐着没动。
虽然脸上化了些妆,容貌与女装时相差很大,但她和肖桐打过好几次近照面,彼此很是熟悉了,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出来。
肖桐的眸光划过一丝疑惑。
程文杰指着褚七月说道:“这是我的恩人,上次我的玉佩丢了,以为找不着了,没想到今儿他给我送来了。”
肖桐点点头。
褚七月见程文杰介绍了自己,知道若再不说话,就会被认为不懂礼貌,不通人情世故了。
那样的话,今晚的工作就全白做了。
反正肖桐都在这里了,怎么也躲不过去了,没必要缩缩藏藏小家子气。
脑中电光火石般转过,褚七月已笑盈盈地站了起来,自我介绍道:“这位肖少爷是吗?我姓戚,叫戚星。”
然后将自己怎么抓小偷,怎么发现了程文杰的玉说了一遍,末了将程文杰一阵好夸,说他是个好人,知恩图报等等。
程文杰心花怒放。
褚七月口水飞溅,说了一通之后,再看肖桐,正眸光复杂地盯着自己看,顿时一阵心虚涌来。
程文杰笑说道:“来来,我们一起喝酒吃菜,戚兄弟,你坐这边,这个位置是肖兄的。”
褚七月喉头一滞,难怪刚才自己坐下来后,他的眼光有些不对劲。
肖桐深深地看着褚七月,似乎要看穿她的小心思,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咦,肖兄……”
程文杰愣住了,追了过去。
褚七月连忙拉住他,笑道:“程兄,我们再拼一杯!”
一耽搁,肖桐颀长的身姿已经跨出了门槛。
程文杰狐疑地看向褚七月:“你和肖兄从前见过吗?”
“呃……没有啊,我不是说了么,我是第一次来许都。”
褚七月赶紧打消他的疑虑。
程文杰满腹心思地坐了下来,褚七月坐到他对面,两人还没有对话,肖桐的身影折了回来。
“肖兄,你回来了?”程文杰高兴地站了起来。
“坐吧,戚兄弟在这里,我肖某怎么能不陪着喝一杯呢?”
肖桐的表情刚才完全不同了,凤眸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
看着桌边空了大半的壶,肖桐意味深长道:“戚公子酒量很好啊。”
褚七月总觉得他像是看出了自己的身份,尴尬一笑:“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后面一句是随口说出来的,肖桐和程文杰却是一怔。
“哈哈!”
程文杰爽朗地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你第三,肖兄第一,我第二。哈哈!”
褚七月一阵无语。
肖桐修长洁白的手指已拈起酒杯,眸光深遂地看着褚七月:“这杯我单敬戚兄弟。”
褚七月只得端起酒杯与他对碰。
双杯相触时,褚七月豁然感到手被人握住,肖桐的四根手指已覆在了她光洁的手背上。
褚七月半带惊恐地抬头看他。
肖桐没有作声,眸光中也只有沉寂,如一片黑不见底的海洋,安静得可怕。
褚七月试图抽回手,可肖桐的力道却大得惊人,稳如磐石,任她挣扎不开。
她也不敢动作太大,引起程文杰的怀疑。
在肖桐灼灼逼人的目光下,褚七月一张脸已烧得通红,不由咬牙切齿地冲他直翻白眼。
这个表情……当她看到肖桐的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表情出卖了。
肖桐松开手,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褚七月也喝下了酒,可心中却有股淡淡的失落感。
左手鬼使神差地抚上右手背被他碰过的地方,他的手好凉好凉……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褚七月的大脑“嗡”地一声炸开,该死的,这男人给她下了迷盅么?
悄悄地看了眼肖桐,却见他右手的四根手指放在了薄唇上,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
褚七月坐不住了。
原谅她不能不往暧昧的方向多想啊。
她思忖片刻,起身对程文杰道:“程兄,小弟还有些事情,必须离开了,今天这酒喝得不痛快,明天晚上许都酒楼,小弟做东,程兄给个面子过来。”
程文杰知道她要在许都住一段时间,看向肖桐:“肖兄明晚去不?”
肖桐点了点头,目送褚七月出去。
杏儿正站在楼梯角打转转,褚七月一把抓住她:“走!”
两人出了湖心楼,坐船上岸,拣小路朝钱府跑去,一路跟做贼似的,怕被程文杰的人跟踪了,那就露馅了。
好在,一路顺利,平平安安地回到钱府。
褚绿荷和褚根娣都不在院子里,估计这个点已经歇下了,褚七月打发杏儿先去厨房端点吃食,虽有解酒药,胃里装了酒总是不舒服。
她自个儿猫着腰踱到窗前,伸手拨了木栓,左右看看没人,手一撑,身子灵巧地跃了进去。
这要是被褚绿荷和褚根娣看到,绝对会笑死她了。
想当初,褚七月正是不会偷盗,连基本的翻窗都掌握不好。
甫一进房,褚七月的神经立刻崩紧了,有人!
转脸一看,却不是管家,一身大红衣衫飘逸若仙,OMG!
一路都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却原来肖桐在这等着她呢!
褚七月心下将褚管家骂了个狗血喷头,话说得好听,会掩护好她的行踪,有人潜进她的房他都不知道!
肖桐坐在梨木椅上,看也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地拿起桌上茶壶,倒了杯凉茶,声线慵懒:“玩够了?”
褚七月的心飞速地跳了几下,强装镇定,走过去坐到他对面,也去斟凉茶,润润被酒烧得发烫的喉咙。
刚握到茶杯柄,一只手拦住了她。
肖桐将刚倒的那杯凉茶递了给她,淡漠地问:“酒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