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懿缓缓说道,一双深遂沉黑的凤眸神采兼备,声音有力,响彻金銮殿每一个角落。
最后一句“仅此一后”说出来时,众皆哗然。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可在如此严肃重要的场合,以这样正统的方式公布出来,影响又不相同。
然而,没有人敢在此刻提出异议,凡事都有领头者,在此事上,莫侍郎的声音最大,他们也聪明的让他做出头鸟,可今天,莫侍郎却因病没有来。
谁也不曾想到,他会缺席这样重大的场合。
忆起那天例会后,皇上单独召见了莫侍郎,后来,似乎没有再听说过他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了,也没有为女儿打抱不平的意思。
难道他真的生病了?这些官员个个都是人精,可不信这鬼话,决定典礼结束后去莫府探探虚实。
赫连懿在说完这番话时,眸底闪过一抹温和的笑意,步到最下层的玉阶旁,亲手来扶云紫洛。
“洛儿。”
男人不顾四周那么多眼光,只是深深地沉浸入她的眼底。
一双眼睛,凝神对望。
赫连懿握紧了云紫洛的手,声音扬起,一字一字道:“洛儿,从今后,你我执手共看这南川的繁华盛世。”
云紫洛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乍然在这样的情形下,听他说出有似誓言或表白的话,心里一直以来的感动在瞬间涌成了酸楚。
她紧紧反握住那双大手,眼角湿润。
从今后,她与他,再也不用奔波了,再也不会有人将他们分开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幸福的一天,拥有这样一个爱她的男人……如果在四年前,当她还在飞鹰的时候,有人告诉她会有今天,她只会骂那人是神经病,毫不相信。
“傻丫头,别哭。”赫连懿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低低吐出几个字。
云紫洛破啼为笑,任他牵着自己走上高阶,接受文武百官的行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宣皇子云鸿!”赫连懿说道。
小太监连忙尖着嗓子将命令报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身杏黄色小蟒袍的赫连云鸿被陈奶娘抱了进来,因为云紫洛都是母乳喂养,陈奶娘并不用喂奶,因照顾赫连云晴妥贴,现在赫连云鸿也是交她看管。
她抱着赫连云鸿跪在阶下。
赫连懿眸光柔和,朗声说道:“兹有皇子云鸿,乃皇后与朕的嫡长子,册为皇太子。朕将拟圣旨,既立储大典将于三日之后晚于太庙举行!着皇族众亲、各级官员、一众百姓莅临观典!”
陈奶娘代赫连云鸿谢恩,退到一边。
群臣激昂,磕下头去,大声喊道:“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司仪官接替赫连懿喊道:“今立前南川王赫连治为太上皇,居崇阳宫;景华王妃为西宫太后,居景华宫,太上皇之三房堂弟赫连康为镇南王,堂妹赫连芳为青凤公主……”
接下来一大通都是有关赫连家族的册封,上面的人,云紫洛甚至有没见过的,因着姓了赫连,南川的王姓,都得了荣宠之极的封号,最后才是官员的品级封定。
禀完后,群臣高声喊道:“恭南川国正式成立,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太子千岁!南川江山将稳若磐石,固若金汤!”
云紫洛嘴边轻抽,捏了下与自己一同搭在龙椅边缘的大手。
龙椅这边的赫连懿轻轻应了一声,侧过凤眸,悄悄望向她。
“你是万年,我是千年,我们怎么相守到老啊?”云紫洛俏皮地问道。
赫连懿先是一愣,而后失笑,见下面黑鸦鸦跪着一大群,司仪官开始读庆祝之词,他放低了声音笑:“那我让他们也改叫你万年得了。”
云紫洛一本正经地摇头:“我才不想成为万年老妖呢!”
上面两人极低地交谈着,下面却毫无知晓,唯有赫连云鸿,睁着大大的眸子,望望坐在上面的爹娘,又望望下面的大臣。
直等一通喜词读完,便是出宫,登高楼接见全城百姓的朝拜。
这一番热闹自不必细说,下得城楼,赫连懿请赫连治为首,带领浩浩荡荡的人群赶往观音庙,御林军早拉起警戒线,将一路百姓拦在线外,以免发生不测。
到得观音庙前,群臣先自跪下,赫连治进庙通知景华王妃去了,赫连懿拉着云紫洛走到最前头,靠近庙门的地方,撩袍跪下。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永享!”
也不管观音庙后头的佛堂能不能听到他们的呼喊,礼节是要做到位的。
过了一会儿,赫连治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说道:“懿儿,你母后让你们两人进去。”
云紫洛淡淡地随着赫连懿起身,跟他走进观音庙。
今日,不管那景华王妃,哦,不,现在是西宫太后了,她怎么刁难自己,她都得忍着。
登基大典中没必要闹得不快,全国的人都在看着呢。
庙内被御林军清过场子,很是安静,绝无闲杂人员出入,穿过后院,有单独的一间院落,佛堂便建在这里。
景华王妃得了消息,站在佛堂口,一张脸瘦得有如瓜子,苍白的脸颊上浮着红晕,她几步过来,却并没看向赫连懿与云紫洛,目光落在赫连治脸上。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她虽然被关在佛堂里,被赫连懿的人看守住了,但并不代表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譬如说,赫连治回南川的消息。
只是赫连懿的人也不敢在王妃与世子之间周旋,不肯透露过多。
所以,看到赫连治时,景华王妃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所有的怨恨都被这一刻的惊喜冲刷干净,她提裙跑了过来。
“治,你什么时候回南川的?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儿?你是不是不要我们母子了?现在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一连串问题从她干裂的唇中吐出。
赫连治早在看到她身影的时候便住了脚。
再注意到景华王妃明显比当年衰老的面庞,他一时怔怔。
刚才,他虽然进来了,却是让御林军却报的消息,自己并没做好与她相见的准备。
“治,你怎么了?”
景华王妃小心翼翼地迈过来,观察着他的脸色,双手在衣襟下摆拧了又拧,发泄着体内的紧张。
“对不起。”
赫连治沙哑着嗓子,困难地说出这三个字。
他羞愧地低下头,清楚地明白,这三个字,根本无力抵受她这许多年来的苦楚。
“治……你真的回来了?”景华王妃的声音极剧颤抖着。
赫连治英俊挺立的五官映着薄晖更显迷人,岁月的风霜,在他额上刻下了印迹,却只令他比从前更沉稳成熟,更有男人味。
景华王妃的心“怦怦”乱跳。
他说对不起,他知道了自己的错吗?他愿意回来了吗?只要他愿意,她也愿意从头再来。
赫连治在袖下松开紧握的拳头,说道:“我们的事,后些再说,儿子和儿媳来看你了。谢谢你,给我养了一个这样优秀的儿子,他现在是南川的君主。”
说完,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景华王妃,转身离开小院。
“母后。”
赫连懿牵着云紫洛再度跪下行礼。
景华王妃看着赫连治消失的方向出了会儿神,渐渐敛了脸上的激动神情。
将目光投到地上跪着的一双人身上,赫连懿龙袍加身,云紫洛凤袍华贵,景华王妃冷冷一笑。
“当今的圣上还需要向我下跪吗?”
即便尊为太后,一国之君也不用跪她,话中夹杂着讽刺。
赫连懿仰起脸,表情沉稳,未有任何波动,言情依旧如刚才那般恳切:“母后,儿臣有罪,今日是来赔罪,迎母后回宫的!”
他的做法,无疑在庙外候着的群臣心中搏得一片掌声。
一国之君,在观音庙前跪请太后回宫,这份孝心,令人动容。
“回宫?”景华王妃哈哈一笑,颇有些厉色,“将我软禁这么久,现在想起来你也是有娘生的了?还是说,被大臣们逼得兔子跳墙,心不甘情不愿地来请我?”
“儿臣不敢!请母后移驾西宫,儿臣尽为人子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