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谷大用一直在刘健府上与大家商讨了许久,一直到天快亮了众人才各自回到府上更衣洗漱,为即将到来的早朝做准备。
尽管一夜没睡,但在场的九人都显得很是精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是刘瑾的死期,更是臣权新兴的阶梯,而他们,将会成为历史的功臣,被后人歌功颂德,膜拜千年万载。
看到谷大用一夜没回来,朱厚照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一个太监,学着人家夜不归宿,你能去哪里呢莫不是被自己的神仙身份搞得精神错乱了,大半夜跑出去烧香拜佛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要让锦衣卫那边好好查一查谷大用了,要是这个蠢货被什么白莲教之类的渗透了,又是贴身陪在自己左右,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陪着刘良女用过早膳,又去像张太后请了安,看着妻子一天天逐渐隆起的肚子,朱厚照的心就踏踏实实的。
自己,也有家了。而自己,会拼尽全力,维护自己的家人和后代,并为自己的后人尽可能的扫清一切障碍,就给他一个好的开局。
到了奉天殿里,发现谷大用那厮已经在龙椅旁边等候了,看着这厮一脸的精神抖擞,压根不像一夜没睡的模样,朱厚照不由得有些好奇他到底干嘛去了。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谷大用的声音开始在大殿之中回荡起来,今日的谷大用显得格外的认真和庄严。
“陛下,臣有事要奏”
看到站出来的终于不是刘健了,朱厚照心里才松了口气,闹了这么久,也该消停几日了吧,你一个堂堂内阁首辅动不动就自己冲锋陷阵与我搏杀,这算什么事嘛。
“爱卿有什么事要奏啊,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朱厚照并不认识这人,但这并不妨碍他感谢此人“抢”了刘健的话语权,看样子应该是个兵部的主事,止于此人的来历,自己就不是很清楚了。
“陛下,臣请求陛下再派遣一位监军太监前往辽东,以让朝廷获取辽东最及时,最真实,也是最为公正客观的现状,而不是仅仅凭着刘瑾的一家之言,就成了朝廷的唯一来源。”
看到又有人不知死活的跳出来要拿刘瑾刷声望,朱厚照冷战了一声,这不是存心找茬吗刘瑾那厮就算想骗自己,辽东上下的文武官员就算想一起欺上瞒下,也要问问无处不在的锦衣卫会不会答应。
况且,对于刘瑾的奏报,除了那有些让自己好笑的“斩杀鞑靼敌军四千三百二十八人,俘获鞑靼人四百九十二人,获得敌人首级四千三百二十八颗,全军上下无一伤亡,缴获战马六千多匹”之外,朱厚照还是比较信任和放心的。
要是连与自己朝夕相处同吃同住几十年的人都不相信了,让朕相信你们这群外人,那才叫滑天下之大稽呢
“外派两位监军太监,卿家就不怕二人相互讨伐或者勾结吗想把东西做大,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讽刺了此人一句,朱厚照又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如果真要再派一个人去,这辽东的第二个监军太监,应该由谁去呢”
“回陛下的话,为了防止刘瑾一家独大,第二位去辽东监军的公公,不说地位与刘瑾相持平,起码也要不相上下,不至于跟着刘瑾一起欺上瞒下弄虚作假,蛊惑朝廷,依臣看,东厂厂公张永张公公就是最好的人选。”
“论资历,张公公与刘瑾不相上下,论权势,一位是堂堂东厂厂公,一位是司礼监的掌印,两人也相差不大,所以由张公公前去辽东,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对于朱厚照的冷嘲热讽,此人一点都不在意。开玩笑,要是脸皮这么薄,又怎么能在朝廷里混到今天的地步呢
要想出人头地,你就必须得学会狗叫,因为你每天面对的人,都在狗叫,只有融入他们,才能践踏他们
听着此人要派张永去辽东,还是明摆着要让张永去制衡刘瑾,少不得还会引起两人的冲突,朱厚照更是掀起了一丝冷笑。
自己可不会以为这是张永这个东厂厂公勾结了这群文官,张永可没这么蠢,你们想要挑拨离间,手段未免也太低劣了一些。
话虽如此,朱厚照的心底还是警戒了起来,这群人一开口就要将自己的左膀右臂调离京城,要是真的如同历史上那样,锦衣卫那边又出了问题,自己的安危可就不好说了。
“放肆堂堂厂公,自然有自己的公务在身,要是去了辽东,他东厂的事谁来做你来吗若是你愿意的话,朕倒是可以成全你,免费让无根堂给你净了身,保举你进东厂,如何啊”
听到朱厚照要割自己的宝贝,这名兵部主事感觉自己裆部没有来的一凉,再也不敢开口言语了。
“你怎么就非要再派一个人去辽东呢莫非你觉得他刘瑾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辽东丢了自己司礼监掌印的身份吗若是那样的话,刘瑾倒也太傻了一些。”
“陛下,不是臣要耗费钱粮加派人手,实在是臣担忧辽东的战事啊,再者刘瑾刘公公他”
“刘瑾怎么了”看着这人支支吾吾的,朱厚照气的拍了拍龙椅问道,生怕刘瑾出了什么事情。
“刘瑾刘公公他向来就德行有失,不仅贪婪无道,还横行霸道目无王法,这些从正德元年至今,可都是天下百姓有目共睹的,臣实在是不放心这样一位目无法纪祸国殃民的太监呆在辽东,以免误了天下,也误了陛下”
朱厚照真是想不通了,这群人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刘瑾到底是杀了他们的父母还是刨了他们的祖坟非要动不动就拿刘瑾说事。
朱厚照承认,刘瑾以前确实是如这人所说横行不法,贪婪无道,不然也不会在京城里有这么多的家业,但你要说他祸国殃民,那可就有些诛心了。
事实上,刘瑾在历史上可是一位不下于王莽的改革派,除了刘瑾曾经颁布的“寡妇必须再嫁”这条法令以外,其他的诸如“清查天下田产”“重新拟定课税”之类的措施,都是比较激进和实用的,至于祸国殃民,那还真谈不上。
朱厚照也敢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刘瑾了,自从自己告诫过几次以后,刘瑾不但放低了身段和王守仁握手言和,还多次为国效力,又哪里来的祸国殃民呢
这也亏得今天在奉天殿里的不是刘瑾而是谷大用那个憨货,不然就算今天刘瑾想要让此人血溅金銮殿,杀鸡儆猴,自己也绝对不会拦着他。
这群文臣,实在是可恶,有这点心思和精力,不如多去研究研究如何富国强民,而不是整天盯着人家的过往不放。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片面了。
还不等朱厚照开口为刘瑾辩护,底下的大臣也是开始躁动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出来翻着刘瑾的陈年旧账,但是谷大用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
“陛下,臣也要弹劾刘瑾,此人在京城里的房产高达四处,处处都是地处中心,价值连城,若不是刘瑾贪赃枉法,一个太监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银子置办家业”
这次站出来的是一位户部的郎中,显然是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好好的调查过刘瑾的财产了,不然也不会如此有底气。
听了此人的话朱厚照倒是心里暖洋洋的,上次自己问刘瑾在京城里还有几个宅子,刘瑾就说除去送给大明日报的以外还有三个,果然没有骗自己。
“陛下,刘瑾此人在京城里欺压百姓,还多次向文武百官强行索要钱财,一个太监居然敛财这么多,必定是包藏祸心还请陛下下旨,捉拿彻查刘瑾”
越来越多的人如同雨后春笋般跳了出来指责刘瑾,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平日里见了刘瑾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读书人,如今刘瑾不在却在这里大放厥词,实在是虚伪,实在是可笑
一想到刘瑾在辽东出生入死尽心尽力的为了自己为了大明奔波劳碌,这群什么都不干的人却还在这里只知道动动嘴皮子指责弹劾人家,朱厚照对这群读书人就真的是失望至极。
“既然如此,你们要弹劾刘瑾是你们的自由,不过诬告者可是要同罪的,不知道你们可有什么证据”
听了朱厚照的话,大家心里直呼拿捏了,一个个越发的兴奋了起来,显然是早有预谋和准备的从腰间掏出来刘瑾的一本又一本罪证,记录着刘瑾一桩又一桩罪行。
谷大用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不等朱厚照表态就自告奋勇,屁颠屁颠的下了台阶将那二十多本弹劾奏书拿了上来,堆在了朱厚照跟前的御案上。
朱厚照有些无奈,假装翻看了几眼,就不说话了,打算装哑巴,实在不行就装晕,再不行就装死。
等了半天发现朱厚照不说话不表态,刘健也忍不住了,跳梁小丑般的站了出来,对着朱厚照开口道:“陛下,臣也要弹劾刘瑾”
“昨夜内阁收到辽东的密保,说刘瑾曾言此次锦州之战斩杀鞑靼敌军四千三百二十八人,俘获鞑靼人四百九十二人,获得敌人首级四千三百二十八颗,全军上下无一伤亡,缴获战马六千多匹,敢问陛下,敢问诸位,可曾听过如此不切实际的大捷又可会相信鞑靼人如此孱弱就是放一群猪在面前让大家砍,恐怕也杀不了这么多吧。”
听着刘健将刘瑾给自己的奏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朱厚照心头大怒,自己身边或者是刘瑾身边,必定出了内奸,自己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捷报,如今就这样被刘健公之于众了,实在是可恶
“陛下再仔细想一想,这刘瑾为何要帮助辽东参将佟大福谎报军功呢除了两人已经勾结到了一处以外,臣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么先前辽东参将佟大福为刘瑾上报的奏书,说刘瑾在辽东尽职尽责地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又如实发放了陛下给辽东百姓的二十万两银子的拆迁补偿,又是否可信呢”
“再者,要是真如臣所推测的一样,刘瑾已经和辽东上下的官员沆瀣一气,勾结到了一处,凭着其贪婪的性子,辽东的百姓估计非凡拿不到银子,还要砸锅卖铁供刘瑾开支呢”
“要是这样,辽东的百姓必定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怨气极大,要是此时此刻鞑靼人来袭击辽东了,又会出现多大的问题呢”
“如果没有问题,辽东参将佟大福又何必冒着杀头的风险,让刘瑾帮他利用陛下的信任谎报军功呢”
“所以臣觉得,先前柳大人说的再派一位监军太监前往辽东,是最为稳妥的办法,况且这东厂厂公张永,的确是一这不错的人选。”
看着刘健一脸的咄咄逼人,朱厚照也是怒了,重重地将堆在自己面前的奏书推翻,喝问道:“你自己都说了这些是推测,那么你又有什么证据呢莫非堂堂内阁首辅,也学会信口开河污蔑他人了吗要是喜欢风闻言事,朕看你不妨去做个御史言官罢了”
“陛下,刘瑾还在辽东强行逼迫百姓为他建造塑像,修炼生祠,据说不少百姓为了这件事连吃饭用的锅碗瓢盆都卖了,实在是令人寒心啊”
不等刘健回答朱厚照的喝问,江若琉就站出来为新主人解围了,将矛头和问题引导了刘瑾修建生祠的事情上。
看到江若琉那副恶心的面孔,朱厚照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压下了想要大开杀戒的念头,站了起来环视一周问道:“还有谁想要弹劾刘瑾都给朕站出来”
这次众臣倒是温驯地跪了下去,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再与朱厚照对视,看到这群人服了软,朱厚照也是松了口气。
刚要坐下去,身旁却是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陛下,奴婢也要弹劾刘瑾还请陛下诛杀国贼,为民除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