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便不醉心于朝事,留在京都,徒然受累。”宇文淳扶着蘅若入后院,春风小了不少,“我选了雍州作为封地,那儿四季如春,再无凛冬。你不是想看花吗?雍州漫山遍野皆是不败的春花烂漫。”
蘅若将宇文淳的衣袖攥地更紧。他都记得,原来他都记得。可她何尝不想远离纷争?可被怀安王下了药,这一辈子都脱不了他的掌控……
“阿淳。”蘅若眼中漫出水光,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宇文淳的言语打动,“我……我离不了京都。”
宇文淳携着她一路回屋,将容舒等人甩在身后,关在屋外:“蘅若,你实话告诉我,晋国那儿,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一个“又”字叫蘅若惊疑,他还知道多少?
她也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垂泪:“阿淳,你别问,我不能说。”
答案昭然若揭。
宇文淳动了怒意,这几个月他也察觉到不对劲,只是装作糊涂。蘅若为人要挟,怕是和亲也同样是阴谋!
可他怎舍得对她发脾气:“别怕。所有事,我与你一起承担。”
“告诉我晋国那儿要你做什么。”
“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蘅若微抿唇,却在此刻看不懂宇文淳的神情。他要帮她?帮她一起对付宁国?不会,一定不会……
可她依旧擦干眼泪,淡淡笑着答道:“好。”
……
忘忧踏着夜色入了地牢,若没有灯火点缀,此处怕是比外头都暗得深沉。
宇文汐受不住朝臣弹劾奏折,无奈之下将安洛洛下了宫中地牢。虽与众臣要求的大理寺牢房大相径庭,可也算做出了让步。
地牢入口守卫森严,若非韩珂用计暂时调离了他们,忘忧也进不来。
她带着钥匙,每踏一步台阶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直到打开最后一道牢门,安洛洛已抬眼望着她。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位故人。”
安洛洛所在牢房没有丝毫异味,甚至本该柴草堆积的地面也换了锦缎,床榻,梳妆台一应俱全。
忘忧也不惊讶:“这里的日子比宫里还清净些。”
“是啊。”安洛洛慵懒地伸了懒腰,斜视着渐渐靠近的她,“你来做什么?不会只看我笑话?”
忘忧在牢房前盘腿坐下,安洛洛的牢门被两道锁锁着,其中一把钥匙就在御案之上,许是宇文汐担心有人对安洛洛不利。
她从袖中抽出一把琉璃梳子:“听说你缺这东西,我帮你带来了。”
忘忧将梳子放入牢中,安洛洛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也不去拿:“别拐弯抹角,还耽误我工夫。”
忘忧将当初祁云记录的宋怀秀口供扔进去:“你身边的晏奴,你还不知他是何人吧?”
“你什么意思?”安洛洛顿时紧张起来,“想威胁我?”
“你已入了地牢,我为何要威胁你。”忘忧淡淡道,“只是给贵妃娘娘提个醒,莫上了别人的当。”
安洛洛听得忘忧的话怒气翻涌,她还用得着她假心假意提醒?
她将信将疑勾起口供,不过看了几行字就扔到一旁:“宋怀秀又是谁?本宫不认得!”
“娘娘自然不认得。”忘忧的笑带了几丝嘲讽,盯得安洛洛不安,“但那晏奴认得。”
“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晏奴一到京都便抛妻弃子,做得丝毫没有犹豫,叫人佩服。”
“住口!”安洛洛眼中冒火,晏奴的一句“晏奴只是娘娘一人的晏奴”,犹在耳畔。
她将口供捡起又细细读了遍,最后冷笑着撕碎,随手向牢外一扔:“伪造的东西,以为本宫会信!”
“娘娘可以不信。”忘忧将口供送到站起身向外走去,“不过你能出去已是无望。晏奴已经重新投靠了主子,好像是……静妃?”
安洛洛愤恨地望着她的脸,牙齿咬得绷紧。静妃?那个表面装得与世无争却暗中使绊子的那个小贱人?
一个声音在她脑中怒吼,为什么偏偏晏奴选择了与她最不对付的静妃,另一个声音却劝着是柳清漪胡说八道,晏奴不会背叛。
“你好像还不知道?”忘忧故意轻笑,“也对,到现在都没有人来看你。你身边那个聒噪的喜鹊呢?晏奴……那更不可能。”
她的笑中染上几分狠劲:“晏奴下次见你,便是你的死期。”
“柳清漪。”安洛洛从牢中起身,紧紧握着栅栏,“休要胡言乱语。”
晏奴说过,他背后的主子会保下她,一定会保下她。
“晏奴背后的主子留你,不过是想利用你让摄政王丞相一干人等与陛下对立,闹得京都越乱越好。”
忘忧的话一下刺进安洛洛心底。是了,当时晏奴的确是这样说的。
“陛下在你下狱的当晚就入了静妃宫中。”忘忧越说越轻,安洛洛越想越慌,“他们可以培植一个独宠的贵妃,便能培植第二个。”
“而你知道了他们那么多事,他们还会留你吗?”忘忧挑了挑眉梢,安洛洛惶恐的神情正是她想看见的,“等着吧,明日或后日,便会有人来除掉你。”
她假意离去,果然行了不过两三步便被安洛洛喊住:“柳清漪!”
忘忧停住脚步,静静听着安洛洛说下去:“你今日来不仅仅是好心告诉我这些吧?你想要什么……”她咬了咬牙,又想起自己为了父亲而向她下跪的曾经,“你想要我做什么,才肯保我。”
她等安洛洛此话已久,缓缓折返回去:“我要知道,晏奴背后的主子。”
安洛洛笑起来:“原来,我这辈子永远在做棋子。不过也无妨。”她眨了眨眼,企图将泪水驱散,“我不妨告诉你,晏奴已经知道朱妧还活着。我若是死了,这个消息便将呈到陛下御案!”
她含泪笑起来,有些疯癫:“柳清漪,你帮我也就罢了,不帮也得帮!”
忘忧眯了眯眼:“晏奴为了取得你的信任,连这种谎话也编出来了?皇后下葬前已验明真身,岂会有假?”
“我不管!”安洛洛大吼起来,“陛下看了会有什么反应?管他是真是假,韩府必有余殃!”
“我会帮你。”安洛洛伸出手想抓住忘忧的衣袖,“真的,再信我一次!我会帮你除掉晏奴背后的主子。”
“保下我……保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