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点头:“他无法从外头调兵,只能策反京都军队。你说陛下没有撕破脸皮,是不是也在期待太子的能力?”
韩珂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这么说,陛下是有镇压反军必胜的信心了。这一‘期待’劳民伤财,属实不是帝王所为。”
“也许从陛下登基初,便注定了他不是众人期待的帝王。”忘忧轻轻抛下一句,韩珂也听出了其中话头。
该登基的本该是逸王,宇文璟是靠顺妃才得来的皇位。
忘忧想到这儿,目光便冷下去。她知道人一旦掌握了权利,想做什么,变成什么样,已不受当初的自己控制。
她助宇文渊登上那个位置,他日是不是会换来他的忌惮?就如同别人忌惮顺妃一样?
想着虚无缥缈,总不是什么好事。她一开始接近宇文渊,不也是抱着利用的目的吗?
“你若这样说,我突然想起来了。”韩珂的神色凝重下来,“防城营是柳步苏在管,他又绝不可能帮着太子谋反……”
“这点我也想过。”韩珂说的没错,若太子当真逼宫,防城营必然是护着宇文璟的。忘忧转了转杯子,瞧着里头清亮的水面倒映着月华光泽,“柳家上下有数,必有应对之策。”
“那就好。”韩珂清了清嗓子,抬头张望着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就这样二人陷入长久的沉寂,忘忧忍不住开口道:“天色渐晚……”
“哎呦,我的腿好疼,是不是旧伤复发了……”韩珂痛苦地捂着小腿处,半睁着眼却发现忘忧毫无反应。他连忙又捂住了腹部,“箭伤也疼了,真的疼……”
忘忧知道他想留下来,那时真的淌着血时一声不吭,现在却哭天喊地起来?
“疼就让阿刘叫大夫。”忘忧起身向卧房走去,心里默念着数。
果然在数到三时,韩珂便跟着过来:“我突然觉得好了一点。你看啊,从你这儿到我那儿,那是横跨了整个宅子……”
忘忧拉开门,又是毫不犹豫将韩珂关在门外:“远就叫阿刘抬个软轿。”
韩珂在心里默默叫苦了回,不依不饶仍拍了两下木门:“忘忧……你就看在我这伤员份上。你看,每一间卧房都有两张床榻……”
怪道怎么有两张床榻这样奇怪的布局,原来是他动了心思。
忘忧直接吹灭了蜡烛,合衣睡下:“韩少卿还是明日叫人搬走一张。不早了,韩少卿请回吧。”
她回绝得利落,韩珂是再也说不上话。他双手环胸有些丧气,若是寻常姑娘,他早踹门进去了,可忘忧偏偏不是寻常姑娘。
“好。”韩珂深呼一口气,“那我走了啊。”
他试探般迈出几步,忽而又回头道:“我真的走了!”
房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韩珂在庭院中呆呆地望着月亮。唉,无事,无事。宇文渊都被调离京都了,时间总能让忘忧露点好脸色吧?
韩珂一路走出院子,一道目光便随他而动。直到再也见不得韩珂,祁云才怏怏收回目光。
她也学着韩珂的模样抬头望天,可也同样什么玄机也没有发现。
若是韩少卿也能这样待她该有多好。祁云忽而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又垂下头去。
主子醒时,她需得醒。主子睡了,她却不能睡。
怀春少女倚靠在门柱上,一颗一颗数着天上漫天星辰,才打发了时间。
所有人都知道,隆冬要来了。
……
两个月飞速而过,冬天也迎来了它最凛冽的时刻。
宇文璟并没有如同传闻中所说那样一病不起,相反,在外的消息中,他的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康健。
忘忧漫步在康王府的长廊,听着雪压着竹声如萧,远处悠远的乐曲如水般柔柔倾泻。她手捧着带兔绒的暖手炉,低头穿过一扇扇石拱门,眼前一处换一景,万般繁华似看花了眼。
她今日受邀前来赴宴,正是为了庆祝三桩喜事,可这三件喜事,左脱不开“有孕”。
她在假石间穿行,恍然觉得回到了慈母御园一般。
“主子。”月芙听到了动静想劝忘忧不要再过去,可摆了摆手,定定站在那儿听着。
“小姐,您可别哭了。这府里头到处都是人,若被人瞧去……”
“怕什么?总不是我怕!”哭声还在继续,“我原便不愿意……如今这宴席也不是我的主意!他们何苦联手折磨我!”
“小姐,小点声。”那丫鬟也带了哭腔,“您也注意些身子,不让老夫人又该责骂下来。”
“这孩子,我不要……”哭声断断续续,言语亦断断续续,“喜鸳,喜鸳。你去寻点落胎药来吧,好不好?好不好?”
“小姐,这世上没有女子会给自己下落胎药的啊。”丫鬟的哭声也大了些,“我求求您了,多想想老爷老夫人!”
忘忧与月芙对视一眼,这里头哭着的,不正是康王妃朱妧吗?
所谓三桩喜事,便是朱妧、安洛洛,还有府里另一侍妾有了身孕。这事也成了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不愿做什么王妃,若安洛洛想要,便叫她拿去!”朱妧这恶狠狠一声,让忘忧再想不起当初在赏花会上那个喊着“安姐姐”的少女。
忘忧故意咳嗽一声,加重了步子:“康王妃恕罪,清漪无意路过。”
还在抽泣着的丫鬟大惊失色,可朱妧不改面色,依旧垂泪。
“韩少夫人!”那丫鬟认出忘忧来,猛地跪倒在地,“求求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为什么不要说出去!”朱妧戚戚一笑,走到忘忧面前,“我听他们说过,你是位有手段的女子……我也早就想寻你谈谈。”
忘忧微微福身:“王妃,清漪必会守口如瓶。康王的家事,我不会插手。”
忘忧正要转身,可朱妧依旧拽住她的衣袖:“你想要什么,我只求你帮我。”
“清漪无所求。”忘忧轻笑一声,可她越是如此,朱妧便越是不会放手。
“安洛洛就是先前放出太后豢养蛊人的元凶!也是她设计将王小姐抓入宫去!”朱妧冲着忘忧的背影大喊一声,果不其然她的步子便定住了。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个道理永远不会错。
朱妧扶着假山,用帕子擦拭着泪,她的理智全然被愤慨侵占:“这两个月来在你身边的怪事,也全是安洛洛与桓妤策划的!”
“现在,你肯帮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