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一片肃杀之气,宇文璟头疼的病又犯了,此刻崔暕正小心为他揉着太阳穴。
凤子隶稳步迈入大殿,直接来到宇文璟面前。他不用行礼,开口便道:“陛下,天象大变乃凶兆。”
宇文璟叹了口气,案上一大叠奏折说的正是此事,民间甚至有谣言是陛下失德,老天爷故意降罪。
“何解?”宇文璟睁开眼睛挥了挥手,崔暕会意退到阶下侍立着。
“此乃掌管天道的天神失德,陛下若想破解,将举国道观毁了即可。”
道观一毁,云观便失去供给。凤子隶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然而凤子隶的提议只是从破解之道出发,宇文璟深知根本没有可行性。举国道教、玄教徒无数,若毁了道观必定引起公愤,何况凤子隶也是道家一员呢。
他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可还有其他法子?”
“毁了玉玺。”凤子隶直视着宇文璟冷冷道。
“玉玺合体几率微乎,国师何必执着于此?”
“玉玺之害非陛下所能想象。”凤子隶也不打算解释,解释亦无用。
云观为何执着于毁了天道?还不是因为天道吞噬了红漪的灵魂。他以为打破天道便能救红漪吗?还是一直以来云观在自我欺骗?
玉玺连通天道,寄存着自虞国来千千万万缕孤魂,只要将玉玺毁了,那些孤魂才能彻底消散。
他要掐灭云观最后一点希望。
宇文璟无奈地点了点头:“可此事朕毫无思绪!”
鬼衣侯这个活生生的人还能好查些,可帝令这块死物,谁知道是不是被丢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陛下!”凤子隶凭空唤出一张星图来,“帝令所在之地正是京都。只要陛下想找到就一定能找到!”
宇文璟将星图浏览一番,恨不能将所有位置记入心底。他与凤子隶相处多年,揣测着似乎是掌握所有星图便能预知天下事。
可他还没看完,凤子隶右手一挥星图立刻消散不见:“天下存亡仰仗于您。”
这还是凤子隶头一次说恭维的话,宇文璟有些心虚却还是镇定了思绪,最终点了点头。他望向崔暕:“传齐王。”
崔暕的“喏”还没说出口,便有一位东宫的小太监连滚带爬闯入养心殿:“陛下!有人要谋害储君!求陛下救救太子殿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宇文璟听得心惊肉跳,耐心几乎消耗殆尽,他冷眉一横:“洛儿怎么了!”
东宫的小太监不敢抬头:“太子殿下没事,海公公死了……”
海公公是东宫掌事太监,位比崔暕,他死了还了得。
凤子隶识趣有了退意,又恢复了往日飘飘然仙姿:“我回白玉阁。”
宇文璟长叹一口气应下,直至凤子隶走远,他才焦急地一面从龙椅上下来往东宫赶去,一面给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使了个手势:“你且细细说说!”
他飞速离开了养心殿跃上轿辇,拍了拍扶手:“快!去东宫!”
一队轿辇浩浩荡荡而起,小太监连忙跟上,平息了呼吸才开口道:“太子殿下听闻西市新开业了一家‘太白肆’广受好评,便派奴才买来尝尝。太子赐了海公公一片烤羊腿,他才吃了一口便七窍流血……”
“废物!”宇文璟狠狠拍了拍轿辇,震得四位抬轿辇的太监脚步不稳,“没有验毒吗,啊?!”
御膳从御膳房出来还要经过银针和试毒太监之口,待一轮验毒下来端到他们餐桌上菜早就凉了。
小太监抹了把泪:“前几道凉菜是验毒了的,都无事……后来太子听闻要趁热才能尝出滋味,便令直接端上。”他又吸了几下鼻涕接着道:“奴才去太白肆买来时无人知晓奴才身份,想来店家不会无故毒害不相识的客人,太子这才放松了警惕……谁曾想……”
“蠢物!”宇文璟拍了下那小太监脑袋,打得他一踉跄,“自己什么嗓音自己不知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阉人?!”
这尖细的嗓音一出口再加上白面无须,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是太监!
“崔暕!”
崔暕连忙跟了上去:“奴才在。”
“太白肆什么名头?”
“奴才不敢说。”
宇文璟立即从喉咙中滚出一声冷哼,若不是他坐在轿辇上真想给崔暕也来上一脚:“说!”
崔暕压低声音道:“太白肆前身是豫王殿下所有。”
太子,豫王,又是这对活宝!
宇文璟摸了摸两撇胡子,当他听到豫王名字时倒也镇定不少。只是怒气被强行压下,他的脸已憋得一片通红:“传豫王和韩珂。”
崔暕吩咐底下人传令下去,这些太监脚程极快,这会儿工夫已经到东宫大殿了。
大殿内一片混乱,远远便能听见哭声此起彼伏,这其间最响亮的莫过于宇文洛了。
“陛下驾到!”
宇文璟一入大殿便瞧见高皇后也在,一旁立着太子妃邢氏。而太子宇文洛则抱着地上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痛哭流涕,其余几个太监宫女都跪在地上,先前哭泣着的如今连大气也不敢出。
众人一见到宇文璟便行礼,他摆了摆手拉着高皇后坐到主位上:“洛儿莫哭了!”
“父皇!”宇文洛跪行着来到宇文璟面前,“海公公他……他……”
“朕已经知道了。”宇文璟虽烦躁却还是好声好气,这还要归功于高氏紧握着他的手给予了不少慰藉。
他不想见到血腥,随即对崔暕道:“拉下去。”
崔暕朝几个守卫一使眼色,那具七窍流血的尸体便被抬出大殿,除了他倒下去那片地毯染上了血渍,其余装饰依旧富丽堂皇,仿佛没有发生过命案般。
东宫见的血还少吗?
“都怪儿臣要逞口腹之欲!”宇文洛狠狠锤着自己胸口,跪在一旁的邢氏连忙拉住,带着悲声道:“殿下当心身子。”
“将此事原原本本说来!”
宇文洛擦了擦眼泪:“前几日儿臣到郑府饮宴,郑滁招待儿臣的酒菜正是出自太白肆。儿臣这几日实在想念这个味道便派人偷偷买了来……”
“父皇,这几道菜都无毒,只有烤羊腿被下了毒啊!儿臣喜羊肉天下人皆知,下毒之人是想要儿臣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