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桓耀蹙眉一横,方才在崔暕面前的低声下气全无,“六皇子是最不得宠的,他若待你不好只管与爹爹说!咱们桓家还不至于怕他!”
“太后一心想要抱重孙子,你若诞下公子,必定显贵。”李氏连忙跟道,拉住女儿的手就往后院带,“老爷,这事你也别管了,交给妾身吧。”
桓耀叹了口气,用手指头点了点桓妤:“好好说说!”
李氏与桓妤行了礼这才往后院去。一路上桓妤闷闷不乐,帕子都快被她揪破了。原以为爹娘放弃了让她嫁入皇室的想法,没想到还是等来这么一天。
李氏大抵猜到了自己女儿的想法,压低声音问道:“你怕什么?不如与娘说说?”
桓妤红着脸低下头去,半天才吐出两个字:“验身。”
她非完璧之身,若被查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氏拍了拍她手背安抚着。当初是桓耀看走了眼,以为广安王重权在握有能力与太子一争皇位。可惜,广安王很快落败下来还被外封出京,彻底无缘皇位。
但女儿已经献出去,桓耀情愿解除婚约被人耻笑,也不想叫桓妤失去攀龙附凤的机会。
“小事。”李氏轻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阿妤你记住,没有什么事是钱摆不平的。”
广安王远在封地,非诏不得进京,从他那儿传出消息不大可能,只要过了验身一关便安全了一半。
桓妤以几不可察觉的幅度点了点头。验身这关过了,那与六皇子的新婚之夜呢?
李氏也瞧出了她的忧虑,附耳提点几句,桓妤的耳朵根都红了。
李氏打了她因紧张而攥紧的手一下,语气也加重了几分:“听明白没有?”
“女儿明白。”桓妤娇滴滴怯怯应着,二人说话间已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桓家是近些年才被提拔上来的,为了拉拢别人桓耀纳了不少妾,生了不少孩子。这些年为了地位稳固又花出去不少钱,故而李氏与桓妤只能挤在一个院落中,美名曰:“时刻提点管教,才培养出京都第一美人。”
桓妤这“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号还是李氏找人传出去的,大家也就图个新鲜,也就他们自己当真。
不过桓妤的姿色、谈吐在贵小姐中得确算中上等,唯一不足便是退过婚,年龄大了些。
李氏关上门从箱子里翻找出几本册子来:“你是经事的人,娘就不和你多说房中术。但这几本方子你好好看看,务必在今年怀上小公子!”
桓妤咬着下唇把这两本露骨的书翻阅一通,这么着急是做什么:“娘,若是女胎……”
李氏打断了她:“没有的事!娘且告诉你,你弟弟就是这么来的。”
桓妤不再作声。爹娘眼中始终只有弟弟们,她们这些女儿家能做的就是为弟弟们前程铺路。
可她不愿!女儿家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男人吗!
李氏坐下来,脸都快笑成了花。她幻想着日后右手抱孙子,左手摸着太后赏赐的珠宝时的情景,别提有多乐了:“陛下虽不喜六皇子,架不住太后喜欢呀。到时候赏赐必是多得满屋子都放不下!”
“娘!”桓妤拖长了声音带着几分羞臊。
可李氏哪能收敛,她还在心里盘算着要找哪几个陪嫁丫鬟:“你是齐王妃,当家主母!选人时务必选准咯,那些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可不能要!”
桓妤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她小心将圣旨放回檀木盒里装好,又轻轻放回柜子里。
李氏还在盘算着,一拍大腿就定了:“我看绿枫,雅梅就挺好,又听话又有姿色,保管将六皇子拿得死死!”
“娘!”桓妤有些气恼了,娘成天里想的什么呀,她瞧着六皇子也不像是沉迷于美色之人。
何况她心底怵他……
桓妤曾在几年前与宇文渊打过照面,那时她跟在广安王身后,远远瞧着梅树下的宇文渊像清冷公子倒无半分皇家气度。直到后来那当街扑到他身上的姑娘上吊自缢时她才明白,这哪是清冷啊,分明是肃杀之气!
宇文渊不苟言笑,寻常人难以接近。他的喜好又一概打听不出,这样的夫君,她怎不害怕?
李氏不明所以,她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桓妤一点也没听进去:“阿妤,做主母需得大度,他要纳妾就纳。要知道那些妾是奴才,可她们生下的孩子是主子呀!”
“娘这是何意?”
李氏急得拍了拍桌子:“这你都不懂?寻个由头把生母做了,孩子不就归你了?”
原来李氏名下有一半男婴的抚养权是这样得来的。余下那些小妾都是有些背景的才活到如今。
李氏又说了一大通,直到有丫鬟上门来才恢复往日端庄的模样:“何事?”
那丫鬟垂下头:“六皇子派人来送了大雁与聘礼。”
“派人?”李氏有些不悦,但思及宇文渊的伤应该没大好也就算了,“可是他身边那个叫流影的侍卫?”
丫鬟摇了摇头:“就是齐王府上普通小厮,连聘礼也只有五箱……那小厮说六殿下说太后另有聘礼赏赐,他就不多拿来,就是走个形式。”
李氏猛拍桌子:“好啊他,还没成亲就敢欺负到我们桓家头上!”她平复了几息又追问,“老爷说什么?”
“老爷赏了他们钱,什么也没说。”
李氏的脸色又难看几分:“不会的,老爷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桓妤觉得这没什么,娘这又是小题大做:“六殿下负伤在身,流影必定随侍左右,寸步不离。娘又何必纠结于此?”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没嫁出去就帮着他说话!”李氏给那丫鬟使了个眼色,见她退了下去才放心大胆地发起脾气,“阿妤,娘真担心你到了齐王府会被别人压过一头!不行,这陪嫁丫鬟里得加个红嘉,她性子急躁不肯示弱,气势上必不会低人一头!”
若是能,桓妤双眼早就汪出泪来。她听着李氏的话总觉得自己不是嫁人过日子,是去勾心斗角的。她不想再听下去,急急向琴房奔去。
“你去哪!”
她顾不得李氏的叫唤,连忙用背撞上木门缓缓滑落,直到瘫坐于地。她只觉得有张无形的网将她罩住,无论如何奋力反抗都挣脱不了被控制的牢笼。
不,她不想再做牺牲!这一次,她一定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桓妤的眸子中染上一层狠厉,又升腾出一层雾气:桓妤,你不能输,不能!